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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莫尼塔說。

卡薩德轉身盯著山谷對面的伯勞大軍。“這是場戰爭嗎?數千對抗數千的戰爭?”

“戰爭,”莫尼塔說,“數千對抗數千。在一千萬個星球之上。”

卡薩德閉上雙眼,點點頭。擬膚束裝起到了縫合、野戰敷料、超級嗎啡注射器的作用,但是並不能長久地將重傷傷口的痛苦和虛弱拒之門外。“一千萬個星球,”他說道,睜開雙眼,“那麽,這是場終極戰役嗎?”

“對。”

“勝者可以得到光陰冢?”

莫尼塔朝山谷望去。“勝者決定,是只憑埋在那裏的伯勞為別人鋪平道路……”她朝伯勞大軍點了點頭,“還是,人類在我們的過去和未來也擁有發言權。”

“我不明白,”卡薩德說,聲音中滿是壓迫感,“但軍人很少能理解政治形勢,”他湊向前,吻了吻一臉驚訝的莫尼塔,解下她的紅圍巾,“我愛你。”他邊說,邊把這一小塊布紮在自己突擊步槍的槍管上。指示器顯示,步槍還剩一半的脈沖電量和彈藥。

費德曼·卡薩德朝前跨了五步,轉身背對著伯勞,面對著那群人高舉起自己的手臂,他們依舊靜靜地站立在山丘上,卡薩德大叫道:“為自由!”

三千聲音緊接著喊道:“為自由!”吼聲綿延不絕。

卡薩德轉過身,高舉步槍和三角旗。伯勞朝前跨了半步,大展雄姿,張開手指之刃。

卡薩德大叫著向前攻去。身後,莫尼塔緊緊相隨,武器高舉。數千人緊隨其後。

之後,山谷的遍地屍堆中,莫尼塔和特選戰士中的幾位找到了卡薩德的屍體,他和被砸扁的伯勞依舊緊緊抱成一團,那是死亡的擁抱。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卡薩德拉出來,把他擡到山谷中候命的帳篷中,將他滿身創傷的身體清洗呵護,扛著他穿越了眾將士,進入了水晶獨碑。

費德曼·卡薩德上校的身體被安放在白色大理石的棺架上,武器置放在腳邊。山谷中,巨大的營火將整個空間注滿了光線。山谷的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舉著火炬移動著,其他人從湛青的天幕中一擁而下,有些駕著如同模塑泡泡一樣脆弱的飛行船,另一些展開一對能量之翼,或是包在了綠金的環狀物之中。

之後,整個山谷光輝閃耀,在其之上,星辰各就其位,發出明亮的冷光。莫尼塔與眾人辭別,進入獅身人面像。眾將士齊聲歌唱。遠處的原野中,小型嚙齒動物穿梭在倒地的三角旗中,穿梭在甲克、裝甲、金屬之刃和熔化鋼鐵形成的稀稀拉拉的殘骸中。

將近午夜,人群停止了歌唱,他們喘息著走了回去。光陰冢閃著光。逆熵場的兇猛潮汐將人群趕得更遠了——趕到了山谷的入口之處,他們穿越戰場,回到了夜幕下閃著微光的城市。

山谷中,巨大的墓冢閃閃發光,從金色褪變成青銅色,開始了它們駛向過去的漫長旅途。

布勞恩·拉米亞走過光彩奪目的方尖石塔,竭力頂著狂暴之風形成的巨墻。沙粒撕扯著她的皮膚,如爪子般緊緊抓著她的雙眼。無聲的閃電在懸崖頂上爆裂,讓墓冢周圍本就怪誕的光線變得更加詭異。布勞恩張開雙手擋在臉上,踉蹌前行,她眯著眼睛,透過指縫搜尋著小徑的蹤跡。

布勞恩望見一絲金光,光芒萬丈,甚至比從水晶獨碑的碎玻璃窗中溢出的普通光線更加強烈,它們從裏面滲漏出來,照射在掩蓋在谷底的翹曲沙丘上。有人在獨碑中。

布勞恩曾信誓旦旦要直接去伯勞聖殿,盡己所能拯救塞利納斯,然後回到索爾身邊。千萬不要在中途偏離正事。但她看見墓冢中有個人的側影。卡薩德依舊沒有蹤影。索爾已經把領事的使命告訴了她,但這位外交家也許因為暴風太過肆虐而返回了。杜雷神父不知所終。

布勞恩朝那亮光走去,她在獨碑的鋸齒狀入口處停下腳步。

內部空間極其遼闊,讓人嘆為觀止。那空間扶搖直上,幾乎達一百米,然後抵達了有點像是天窗的屋頂。墻壁在內部看上去是半透明的,似乎有什麽日光般的亮光將它們轉變成華麗的金棕之色。布勞恩面前是一塊廣闊的空間,濃稠的光線灑落在其中心場景上。

費德曼·卡薩德躺在某種巖石葬台上。他身上穿著軍部的黑色軍裝,蒼白的大手交叉於胸。除了卡薩德的突擊步槍,還有一些布勞恩不認識的武器置放在他的腳邊。上校的臉龐憔悴不堪,死氣沉沉,但與他生前相比並不憔悴多少。他一臉平靜。毫無疑問,他死了;死亡的沉寂如熏香般在空中飄浮。

但是,布勞恩在遠處看見的人影是房間中的另一個人,此人現在引起了布勞恩的注意。

一位年紀在二十七八的年輕女子跪在葬台邊。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跳傘服,短發,白皙的肌膚,大大的眼睛。布勞恩回憶起他們去山谷的漫長旅途中這位軍人的故事,她回憶起卡薩德的幻影戀人的所有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