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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勞的胳膊猛砍下來,切進卡薩德的擬膚束裝,與血肉來了個親密接觸。鮮血噴濺在艙壁上。卡薩德用力將步槍的槍口塞進怪物的嘴巴裏,開火。由兩千高速鋼矛組成的一大團東西猛地將伯勞的腦袋壓了回去,就好像是什麽彈簧上的東西一樣,將怪物的身體擊在了遠處的艙壁上。但就在它退卻的時候,荊棘之腿踢中了卡薩德的大腿,鮮血立刻盤旋著噴濺而出,灑在了風力運輸船小艙的窗戶和墻壁上。

伯勞移形換位。

卡薩德咬緊牙關,他感覺到擬膚束裝自動在傷口上敷布並縫合。他瞥了一眼莫尼塔,點點頭,緊緊跟隨著那怪物,一同穿越時間,穿越空間。

索爾·溫特伯和布勞恩·拉米亞瞧著他們的身後,那裏似乎有一股可怕的熱和光之旋風在盤旋,然後平息了。索爾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年輕女人,不讓玻璃液濺落到她身上,那些玻璃液噝噝地灼燒,著陸在冷冷的沙地上。然後聲音消失了,沙塵模糊了冒泡的小池塘,那就是暴風的起源之處,索爾的披風被風吹得噼啪作響,他將披風裹在兩人身上。

“究竟是什麽東西?”布勞恩喘息道。

索爾搖搖頭,扶著她在風聲怒吼中站起身。“光陰冢正在打開!”索爾喊道,“也許,是什麽東西爆炸了。”

布勞恩搖晃著,最後平衡住身子,把著索爾的胳膊。“瑞秋呢?”她在風暴之聲中喊道。

索爾緊握雙拳。他的胡子已經覆上了一層沙。“伯勞……把她帶走了……進不了獅身人面像。我在等!”

布勞恩點點頭,眯眼朝獅身人面像看去,在兇猛的沙塵漩渦中,那墓冢只顯現出一個閃爍的輪廓。

“你沒事吧?”索爾喊道。

“什麽?”

“你……有沒有事?”

布勞恩茫然地點點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神經分流器沒了。不僅伯勞種下的討厭附件沒了,連喬尼通過手術裝上去的分流器也沒了,她覺得那件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時他們正躲在渣滓蜂巢中。可現在,分流器和舒克隆環永遠地消失了,她永遠也沒法和喬尼再次相見了。布勞恩想起雲門易如反掌地毀滅了喬尼的人格,碾碎它,將它吸收,就好像自己拍死昆蟲那麽容易。

布勞恩回道:“沒事。”但她的腳軟了下去,索爾抱著她,才沒讓她墜地。

他在喊什麽話。布勞恩試圖聚精會神去聽,試圖將思想集中在此時此地。在經歷了萬方網後,現實似乎變得又有限又狹小了。

“……這裏沒法說話,”索爾在喊,“……回獅身人面像。”

布勞恩搖搖頭。她指著山谷北面的懸崖,那裏,伯勞的龐大之樹現形了,聳現在一團團沙塵之中。“詩人……塞利納斯……他在那兒。我看見他了!”

“我們無能為力!”索爾喊,用披風保護著他們。朱紅之沙哢嗒哢嗒地擊打在纖維塑料上,仿佛是鋼矛擊打著裝甲。

“也許能。”布勞恩叫道,她安然躲在索爾的臂彎下,感覺到他的暖意。刹那之間,她想象到自己可以蜷縮在他身邊,就像瑞秋,然後輕而易舉地睡去,安然睡去。“我從萬方網出來的時候……看見了……線路連接!”她叫道,力壓怒吼的狂風,“荊棘樹和伯勞聖殿通過什麽方法連接在一起!要是我們去那兒,想辦法解救塞利納斯……”

索爾搖搖頭。“我不能離開獅身人面像。瑞秋……”

布勞恩明白了。她摸了摸學者的臉頰,湊向前,感覺到他的胡須紮在自己的臉上。“光陰冢正在打開,”她說,“我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能得到另一次機會。”

索爾滿眼含淚。“我明白。我想幫忙。但我不能離開獅身人面像,萬一……萬一她……”

“我明白,”布勞恩說,“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去伯勞聖殿,看看它到底是怎麽和荊棘樹連接的。”

索爾繃著臉,點點頭。“你說你在萬方網中,”他叫道,“你看見了什麽?你知道了些什麽?濟慈人格……它——”

“回來後我再跟你說。”布勞恩叫道,朝後退了一步,這樣就能看清楚他了。索爾的臉龐被痛苦籠罩:那是失去了孩子的父親的臉。

“快回去吧,”她毅然決然地叫道,“用不著一小時,我會和你在獅身人面像會面的。”

索爾捋捋胡須。“布勞恩,除了我和你,其他人都不在了。我們不應該再分開……”

“我們必須分開一會兒,”布勞恩叫道,從他身邊離去,暴風將她的褲子和外套吹得噼啪作響,“用不著一小時的,再見。”她飛速離去,不讓自己向內心的沖動俯首稱臣,不讓自己再次回到他溫暖的臂彎中。狂風力道強勁,從山谷頂上筆直吹下,沙子擊打在她的眼睛周圍,不斷攻擊著她的臉頰。布勞恩俯下頭,只有這樣,她才能認出小徑,就算這樣,也只是走在小徑邊上,甭提走在上面了。只有光陰冢發出明亮的閃爍之光,照亮了她的前進之路。布勞恩感覺到潮汐正牽扯著她,仿佛在對她進行物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