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5頁)

悅石收起笑容。“你說得出原因嗎?”

“不,”我擡起頭,“也許它們僅僅是夢罷了。真的夢。”

她站了起來。“也許,如果我們能找到領事,我們就能知道。或者等到他的飛船飛到山谷中的時候。我還有兩分鐘就得去議院了。還有什麽事嗎?”

“有個問題,”我說,“我是誰?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那細微的笑容又出現了。“這種問題不論是誰都不清楚,賽——濟慈先生。”

“我是認真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這些。”

“是內核派你來的,把你作為我和朝聖者之間的聯絡員。還有,也派你去觀察。你,畢竟,是個詩人,是名藝術家。”

我弄出一陣響聲,站起身來。兩人慢悠悠地朝私人遠距傳送門走去,那扇門會帶她到議院。“在這樣一個世界末日的時候,觀察能有什麽好處呢?”

“那就去發現吧,”悅石說,“去看看世界末日。”她遞給我一張微卡,可以用通信志使用。我把它插了進去,瞄了一眼觸顯;那是一張寰宇授權芯片,可以讓我有權使用所有傳送門,不管是公用、私用,還是軍用。這是一張通往世界末日的門票。

我說:“如果我被殺了呢?”

“那我們將永遠聽不到你問題的答案了。”首席執行官悅石說。她飛快地碰了碰我的手腕,然後轉過身,踏進了傳送門。

在那幾分鐘內,我孤零零地站在她的房間裏,欣賞著光線,欣賞著寂靜,欣賞著藝術。墻上有一幅梵高的畫,價值連城,大多數星球都買不起。這幅畫作表現的是這位畫家在阿爾勒的住所。瘋狂自古就有。

過了片刻,我起步離開。我憑著通信志的記憶,隨著它的引領,通過政府大樓的迷宮,最後終於找到了中央遠距傳輸器的終端。我走了進去,去發現世界末日。

世上有兩條全程遠距傳輸通道,它們徑直穿越了環網:中央廣場和特提斯河。我傳送至中央廣場,在那兒,青島-西雙版納的半公裏商業街的一端通進新地,另一端則通進永埔星的簡短海濱商業街。青島-西雙版納是即將遭受第一波攻擊的世界,三十四小時後,這裏就將面臨驅逐者的猛攻。新地列在了第二波沖擊的名單上,即使現在已經宣布這一事實,但實際上離入侵還有一個多標準星期。而永埔星在環網內部,離遭受攻擊還有很多年。

青島這裏沒有恐慌的跡象。人們被吸引到數據網和全局中,而不是在街上遊玩。走在那狹窄的小巷裏,我能從一千台接收器和私人通信志中聽見悅石的聲音,那是奇怪的和聲細語,而我周圍則充斥著街道上小販的高聲吆喝,電車嗡嗡地在頭上的運輸層駛過,我能聽見輪胎駛在濕漉漉的公路上的噝噝聲。

“……差不多八個世紀前,一位領導人在襲擊前夕告訴他的人民——‘我所能奉獻的沒有其他,只有熱血、辛勞、眼淚與汗水。’你們問我,我們有什麽策略?我對你們說:那就開戰吧,在太空,在陸地,在天空,在海洋,用我們的力量,用正義和公正給予我們的力量,開戰吧。這——就是我們的策略……”

青島和永埔星之間的傳送區附近有軍部的軍隊,但是行人仍一如既往在那兒川流不息。我心裏琢磨著,軍隊什麽時候會霸占中央廣場的步行街,作軍事車輛運輸用呢。我想,這些車子是朝前線開赴,還是朝後撤退呢?

我邁了進去,進入了永埔星。那裏的街道還是幹的,中央廣場的巖石城墻之下的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海洋偶爾會噴濺出水花。天空一如往常,帶著赭灰相間的威嚇之色,在中午就顯現出的不祥黃昏之色。小小的石質商店中閃著燈火和貨物的亮光。我意識到這裏的街上比平常少了好多人,空空蕩蕩的;人們站在商店裏,坐在石墻或石椅上,低著腦袋,無神地側耳傾聽。

“……你們問,我們的目標是什麽?我會回答兩個字:勝利。不惜任何代價的勝利,不管如何恐怖也要取得的勝利,不管路途多長多難,必得取得的勝利。因為,如果無法勝利,我們都將無以生存……”

排在埃德加鎮樞紐終端那兒的隊伍很短。我打入無限極海的編碼,邁了進去。

天空跟往常一樣還是萬裏無雲,一片綠色,浮城之下的海洋是更深的綠色。海藻農莊飄浮在地平線上。遠離中央廣場,這裏的人更少了。木板路上幾乎一個人影也沒有,一些商店也關門大吉了。一群男人站在皮船碼頭邊,聆聽著一台古老的超光接收器的聲音。悅石的聲音平淡,帶著金屬質感,飄蕩在充滿海味的空氣中。

“……但是現在,軍部的部隊已經在向他們的崗哨集結,他們心中不帶任何感情,他們帶著堅定的決心,帶著信念,他們不僅僅會拯救所有面臨危險的世界,而且會拯救人類霸主的一切,我們不會落入那些最邪惡、最殘暴之人的暴政之下,不會讓他們玷汙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