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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米亞查詢了一下通信志。時間只過去了不到一小時。在她昏迷不醒的時候,沒有東西下來帶走她,或者切斷她的喉嚨。她朝城墻和樓台望了最後一眼,現在它們都遠在頭頂之上,看不見了。她拖出食物,快步走下險惡的石頭小徑。

她繞路去廢城邊緣的時候,馬丁·塞利納斯並不在那裏。不知怎的,她本來就沒指望他會在那兒,雖然她希望他是等得倦怠了,決定自己走幾公裏回山谷。

放下背包,把水壺放到地上,休息一會兒,這想法給她強烈的誘惑。她把小小的自動手槍握在手裏,走進廢城街道。爆炸的光芒足以引領她前進。

詩人沒有回答她回音不斷的呼喊,雖然上百只拉米亞不認識的小鳥撲棱棱飛向空中,黑暗中它們的翅翼很白。她走進哀王古老宮殿的底層,往樓梯上大喊,甚至還開了一槍,但還是找不到塞利納斯的人影。她走進匍匐藤蔓雜亂叢生的墻面下的庭院,呼喊著他的名字,尋找他曾經來過的蛛紗馬跡。途中她看見一座噴泉,於是想起了詩人的故事裏,哀王比利失蹤的那一夜,他是被伯勞帶走了,但噴泉也不止一座,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座。

拉米亞走過七零八落的穹頂下的中央餐廳,那間屋子布滿了陰影。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她轉身,做好準備開槍的架勢,但那不過是一片葉子或古老的紙片被吹過了陶瓷地面。

她嘆了口氣,離開城市,輕松地走著,盡管連日來沒有休息,已經疲乏不堪。通信志上的請求沒有收到回應,她感覺到時間潮汐那幻覺記憶的拉扯,因而毫不驚詫。如果馬丁回了山谷,他的足跡也早已經被夜風吹散了。

墓群又在發光。甚至在抵達山谷入口那開闊的山鞍之前,拉米亞就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光線並不明亮——和頭頂那無聲的狂暴光線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但是地面的每一座墳墓似乎都流瀉出慘白的光芒,像是在釋放漫長的白天裏蓄積的能量。

拉米亞站在山谷前端,大聲呼喊,告知索爾和其他人她回來了。如果最後的幾百米有人來搭個幫手,她是不會拒絕的。拉米亞後背生疼,背帶勒進肉裏,她的襯衫浸滿了鮮血。

沒有人回應她的呼喊。

她慢慢爬上通往獅身人面像的台階,把食物放在寬闊的石質門廊上,摸索著手電,感覺到筋疲力盡。裏面很黑。他們曾經過夜的房間裏,睡袍和背包四散淩亂。拉米亞呼喊著,等到回音消逝,再次將手電掃過房間。一切如常。不,等等,有什麽東西不對勁。她閉上眼,回憶著那天早上的這間屋子。

莫比斯立方體不見了。海特·馬斯蒂恩留在風力運輸船上的那個古怪的封印能量的匣子不在角落裏了。拉米亞聳聳肩,走出門外。

伯勞正等著她。它就站在門外。怪物比她想象的要高,站在面前,猶如一座鐵塔。

拉米亞一步步走出房間,慢慢撤退,壓抑著要對著怪物尖叫的沖動。手中高舉的手槍看起來渺小而了無用處。一不小心,手電就掉到了石質地面上。

怪物豎起頭看著她。那多面之眼後的某處搏動著紅光,身體的棱角和刀刃反射著上頭的光芒。

“你這雜種,”拉米亞說道,聲調平靜,“他們在哪兒?你對索爾和那個嬰孩做了什麽?其他人在哪兒?”

怪物朝另一個方向豎起腦袋。那張臉完全是個異種,拉米亞從中看不出任何表情。那肢體語言表達的,只有威脅。鋼鐵手指哢嚓一聲打開,如同折疊式解剖刀。

拉米亞朝它的臉開了四槍,重級十六毫米子彈連續射出,哀鳴著偏入了夜空。

“我不是來這裏找死的,你這狗娘養的金屬怪。”拉米亞一面說,一面瞄準,連發了十多發子彈,發發擊中要害。

火花四濺。伯勞猛地扯直腦袋,似乎在傾聽什麽遙遠的聲音。

它不見了。

拉米亞大口喘氣,伏下,轉身四顧。什麽都沒有。天空平靜下來,山谷地面閃耀著星光。陰影厚重如墨,變得遙遠。就連風都消失了。

布勞恩·拉米亞搖搖晃晃地走向背包堆,坐在最大的那個上面,試圖將心跳降到普通速率。她很奇怪,自己竟沒有感到害怕……不完全是這樣……但她的身體確實充滿了腎上腺素。

她依然把手槍握在手裏,子彈筒裏還有十多發子彈,推進器動力充足,她拿起一瓶水,大喝了一口。

伯勞突然出現在她身邊。一瞬間降臨此地,無聲無息。

拉米亞放下瓶子,扭過身子,操起手槍。

她還不如從剛才起就慢慢地行動。伯勞伸出右手,那如縫衣針般長的指刃閃耀著光芒,一根指尖滑到她耳後,摸到頭骨,一下刺入她的頭顱,毫無摩擦,毫無痛苦,只有被刺穿時冰冷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