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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尖石塔沒有隔間,只在中央有一個升降井台,其間一條螺旋形坡面在烏檀的墻面間盤旋而上,它過於陡峭,攀爬起來會非常費勁。在這兒,就連最輕微的話語都會產生回聲,於是所有人都盡量閉嘴不言。沒有窗戶,看不到遠處,到了斜坡頂部,石質地面之上五十米的地方,頭頂出現了彎曲的屋頂,他們的火炬光芒照亮的只有黑暗。兩個世紀以來觀光業的發展給他們留下了固定的繩索和鐵鏈,於是他們得以下降,不必害怕中途會滑落,墜地死亡,給生命畫上句號。他們在門口稍事停歇,馬丁·塞利納斯最後呼喚了一次卡薩德的名字,回音伴隨著他們走回陽光之地。

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勘查水晶獨碑附近的破壞情況。一堆堆沙子熔凝成的玻璃,大約排列了五到十米寬,棱鏡般散射著正午的陽光,表面反射著熱量。獨碑破損的表面現在空洞密布,滿目瘡痍,一條條熔化的水晶拔絲依然搖擺飄蕩,像是一件藝術品剛經受了魯莽的惡意破壞,每個人都能看出,卡薩德一定是豁出性命背水一戰了。沒有門或者路通往裏面蜂窩般的迷宮。儀器顯示,內部跟它往常一樣空曠無依。他們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爬上陡峭的小徑,來到北部懸崖的底端,那裏散落著三座穴冢,兩兩之間距離不到一百米。

“早期的考古學家以為這三座墓冢的歷史最為悠久,因為它們的做工最粗糙。”他們走進第一座穴冢的時候,索爾說道。他將手電筒的光亮掃射過巖石,石頭上雕刻著令人眼花繚亂的深奧紋路。這些穴冢的深度沒有一座超過三四十米,每一座的盡頭都是一面石墻,所有探針或雷達成像儀都沒有發現隱匿的支路。

快走出第三座穴冢的時候,這夥人在難得的些許陰涼地坐下,分享了卡薩德的上乘野戰壓縮食物中的水和蛋白質餅。眼下風聲漸起,嘆息著,絮語著,穿越他們頭頂高高的巖石凹孔。

“我們找不到他的,”馬丁·塞利納斯說,“狗日的伯勞把他帶走了。”

索爾從所剩無多的幾個奶包中拿出一個喂嬰孩。盡管索爾在室外行走的時候,他使出渾身解數為她遮擋日光,但小孩的頭頂還是被曬得通紅。“如果超越我們之外還存在另一層面的時間相位,”他說,“那麽他可能就在我們去過的某座穴冢裏。這是阿朗德淄的理論,他認為這些墓冢是四維建築,它們復雜精妙的圍界能夠穿越時空。”

“棒極了,”拉米亞道,“這麽說來,即使費德曼·卡薩德現在就在這兒,我們也看不見他。”

“唔,”領事說著站起身來,發出一聲疲憊的嘆息,“咱們至少走完過場吧。還剩下最後一座墓冢了。”

伯勞聖殿位於一公裏外的山谷深處,比其他建築都要低矮,掩映在懸崖壁間的急轉彎之後。建築規模並不大,甚至比翡翠塋還小,但由於它的建築手法精妙復雜——鑲邊、尖塔、扶壁和支承柱,統統呈弧弓形蜿蜒曲繞,形成一幅井然有序的混沌景象——所以視覺效果比它本身要恢宏得多。

伯勞聖殿內部的房間回音繚繞,一塊不規則的地板,由上千條蜿蜒盤繞、交錯叢生的碎片組成,令拉米亞想起某些生物的肋骨和椎骨化石。頭頂十五米之上,穹頂那幾十條鉻黃“刀刃”交叉往來,穿越壁墻,相互交織,看起來就像整幢建築物之上的鋼尖荊棘。穹頂的材質本身就略微透明,給弧形的空間投上一層鮮艷的乳白色光輝。

拉米亞、塞利納斯、領事、溫特伯、杜雷,全體人員都開始呼喚卡薩德,他們的聲音在四周回蕩共鳴,但毫無用處。

“沒有卡薩德的影子,也找不到海特·馬斯蒂恩,”他們停止呼喊之後,領事說,“也許事態會這麽發展下去……我們一個個接連消失,最後只剩下一個人。”

“然後就會像伯勞教會的傳說所預言的那樣,剩到最後的人的願望會得到滿足,對不對?”布勞恩·拉米亞問。她坐在伯勞聖殿搖搖晃晃的爐膛邊,短短的雙腿在空中蕩來蕩去。

保羅·杜雷朝天空仰起臉。“我真不敢相信霍伊特神父的願望竟會是讓自己死去,以換取我的重生。”

馬丁·塞利納斯斜眼瞧著神父。“那你的願望又是什麽,教士?”

杜雷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會請願……祈禱……希望上帝斷然並永遠為人類撤解這雙生的孽障——戰爭與伯勞。”

人們靜默了一陣,午後的風不失時機地嵌入它遙遠的嘆息與哀吟。“同時,”布勞恩·拉米亞說,“我們得去拿點食物,不然就得學會怎麽靠喝西北風過活。”

杜雷點點頭。“你們怎麽只帶了這麽點食物?”

馬丁·塞利納斯朗笑著,大聲吟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