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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雷搖搖頭。“在最後的幾秒鐘裏……我還以為……我已經戰勝了它。”

“你勝利了,”領事說,“霍伊特神父和其他人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把那東西從身體裏驅逐了出去。於是畢庫拉便把你的十字形植在了雷納·霍伊特身上。”

杜雷點點頭。“沒有那孩子的蹤影?”

馬丁·塞利納斯指著男子的胸膛道。“顯然這該死的東西不可能違抗質量守恒定律。霍伊特長久以來遭受著莫大的痛苦——他不會回到那東西想讓他去的地方——他的體重不足以完成……你們究竟把它稱作什麽?雙重復生?”

“沒關系,”杜雷說,臉上掛著悲傷的笑容,“十字形裏的DNA線蟲擁有無限的耐心。如果需要的話,它會不厭其煩地無數次重組同一個宿主。兩撥線蟲早晚都會找到家的。”

“釘上特拉斯樹之後的事,你還記得嗎?”索爾平靜地問。

杜雷喝完了剩下的咖啡。“死亡?地獄或天堂?”他真摯地笑著,“不記得了,先生們,還有這位女士,我倒寧願自己記得。我記得痛苦……永恒的痛苦……然後是解脫。然後是黑暗。然後就在這裏醒來。你們說這期間過了多少年來著?”

“將近十二年,”領事說,“但對於霍伊特神父來說,時間只過去了六年。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星際間傳送中度過的。”

杜雷神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來回踱著步。他身材高大瘦削,但給人充滿力量的感覺,布勞恩·拉米亞發現自己被這位人物深深感染了,自從遠古時代以來,這種擁有奇異而難以名狀的超凡魅力的人格只會出現在鳳毛麟角的人物身上,賦予他們力量,同時也帶給他們詛咒。她不得不提醒自己,首先,他是個神父,他所在的教會要求教士奉行獨身主義;第二,一個小時前他還是具死屍。拉米亞望著這位年長的人來回踱步,他的舉動如貓般優雅隨和,她意識到,盡管這兩點都無可辯駁,但它們都不能阻礙這位神父發散出的個人魅力。她不知道這位男子是否已意識到這點。

杜雷坐在一塊圓石上,向前伸直雙腿,然後揉著大腿,像是要努力止住抽筋。“你們已經告訴了我一部分情況,關於你們是誰……為什麽在這裏,”他說,“能再多告訴我一些嗎?”

朝聖者們面面相覷。

杜雷點點頭。“你們覺得我是個怪物嗎?是伯勞的奸細什麽的?如果你們這麽認為,我也不會怪你們。”

“我們沒那麽想,”布勞恩·拉米亞說,“伯勞辦事不需要假手奸細。同時,我們也從霍伊特神父的故事和你的日記中了解了你。”她瞥了眼其他人。“我們只是覺得……很難……再講述一遍我們來海伯利安的原因。不可能把那些故事一一重復。”

“我在通信志裏留了記錄,”領事說,“盡管非常簡要,但可以幫助你搞清楚我們的過去……以及近十年來的霸主。比如,為什麽環網在與驅逐者交戰之類。只要你願意,隨時歡迎你接入這些記錄。不需一個小時,你就能看完。”

“十分感激。”杜雷神父說著,便跟隨領事回到了獅身人面像內部。

布勞恩·拉米亞、索爾和塞利納斯走向山谷入口。站在低矮懸崖間的山鞍上,他們能望見距離籠頭山脈西南面不到十公裏處,沙丘和戈壁正向山脈的山巒蔓延。他們右方僅兩三公裏之外,一條已被沙漠悄然壅襲的寬闊橋梁沿途,有一些破損的熒光球、磨圓的尖塔,還有詩人之城那傾圮的風雨商業街廊,這一切都清晰可見。

“我準備回要塞,補充給養。”拉米亞說。

“我不喜歡大家分頭行動,”索爾說,“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馬丁·塞利納斯抱起雙臂。“應該留個人在這裏,做好卡薩德回來的打算。”

“我覺得,”索爾說,“我們應該在離開前,去山谷的其他地方找找看。領事今天早上只去了獨碑附近,後面還有很遠的地方。”

“我同意,”拉米亞說,“我們得趕緊去,不然就太晚了。我想去要塞帶點補給,並趕在夜幕降臨之前回來。”

杜雷和領事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下到了獅身人面像的門口,神父一只手拿著領事那個空余的通信志。拉米亞向他們解釋了搜尋卡薩德的計劃,兩人同意並打算加入行動。

他們又一次走過獅身人面像的大廳,從手電筒和激光筆中發出的光束照亮了四周,怪石嶙峋,表面水珠滲出。然後他們又走出墓冢,進入正午的日光下,步行了三百米,走進翡翠塋。在邁進伯勞前一夜出現過的房間時,拉米亞發覺自己有些不寒而栗。霍伊特的血在森綠的陶瓷地面上留下棕紅色鐵銹般的汙跡,但沒有通往地下迷宮的透明入口,也找不到伯勞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