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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塞利納斯很感興趣,”我說,“對他的詩作感興趣。我只是很好奇,不知道你是否和他有聯系。”

“約瑟夫,約瑟夫,約瑟夫,”綠翼-翡女士嘟囔道,“可憐的塞利納斯已經好幾十年杳無音訊了。唉,那個可憐蟲一定早已老邁不堪。”

我沒有向泰倫娜指出,她擔任塞利納斯的編輯時,詩人可比她年輕得多。

“真奇怪,你竟然會提起他,”她接著說,“我以前所在的‘超線’公司,最近放消息說,他們正在考慮出版馬丁的一部分作品。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同他的居所聯系過。”

“他的《瀕死的地球》系列書籍?”我問,想起了多年以前曾經頗為熱銷的思懷舊地的書卷。

“不是,說也奇怪。我確信他們打算出版他的《詩篇》。”泰倫娜說。她笑了,從一個修長的烏木香煙盒裏抽出一支隱藏其中的印度大麻,一名扈從匆忙上前點燃了它。“真是個古怪的選擇,”她說,“竟是考慮到可憐的馬丁尚在人世之時,還沒有人讀過《詩篇》。唔,我總認為,沒有任何東西會對藝術家的職業生涯有幫助,除了他們微不足道的死亡和退隱。”她笑了——尖銳細微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金屬在磨銼巖石。圍在她身邊的人當中有一半都附和著笑起來。

“你最好確認一下塞利納斯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說,“完整的《詩篇》讀起來會順暢得多。”

泰倫娜·綠翼-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用餐的鈴響穿過曳動的樹葉傳了而來,斯賓塞·雷諾茲手臂一揮,向這位尊貴的夫人做了個紳士的舉動。人們開始攀爬那最後一截似乎通往星辰的樓梯,而我喝光了手中的酒,把空杯子留在欄杆上,快步上前,加入眾人的行列。

我們坐定後不久,首席執行官和她的扈從便到場了,悅石作了番簡短講話,這也許是她今天的第二十次講話,還不包括她早上向議院和環網作的演說。今晚舉辦宴會的初衷是要認可為阿馬加斯特救濟金籌款作出的努力,但悅石的講話很快又轉移到了戰爭,以及積極高效地參戰的必要性,同時,環網各地的領袖要促進團結。

她發言的時候,我的視線越過欄杆向外面的景色望去。檸檬色的天空已經溶解成了暗淡的藏紅花色,很快又褪入熱帶地區色彩鮮亮的黃昏,好似一塊厚重的藍色簾幕掛上了天空。神林有六顆小月亮,從這個海拔看去,有五顆都清晰可見。在我觀賞星星隱現的時候,有四顆正競相穿越天穹。空氣中富含氧氣,幾乎有些令人陶醉,並帶著一種濃重的濕潤的青草香味,那味道讓我想起了自己逗留在海伯利安的清晨。但是神林不允許駕駛電磁車、掠行艇或任何一種飛行工具——因此從沒有石化尾氣或融合細胞尾波汙染過這裏的天空——這裏也沒有城市、交通幹線,在電燈的光芒映照下,星星看起來明亮得幾乎可以和那些懸掛在樹枝和支柱上的日式提燈及熒光球媲美。

日落之後,微風重又漾起,現在整棵樹都微微搖動著,寬闊的平台就像一艘在平靜海面上的船,輕微地晃動著,堰木和繆爾木支柱和扶柱略微有些膨脹,發出輕柔的吱嘎聲。我看見遙遠的樹梢之間有燈光星星點點地亮起來,意識到它們中的大多數來自“房屋”——聖徒出租的幾千房屋中的幾間——它們也可以連接到由遠距傳輸器互相連接的跨星宅第,不過前提是你付得起以百萬馬克計的起步價,才能享受這樣的奢華。

聖徒在“樹梢”的日常經營和代理出租並沒有玷汙他們的聲譽,他們只是為這些努力設立起嚴格而不可褻瀆的生態條件,但他們也從這些事業中收益了上億馬克。我想起他們的星際巡遊船“伊戈德拉希爾”號,一棵采自這顆星球最為神聖的森林中一公裏長的巨樹,由霍金驅動奇點生發器推動,覆蓋有最為錯綜復雜的能量護盾保護,還承載有最大限量的爾格能量場。不知何故,真是莫名其妙,聖徒竟會同意將“伊戈德拉希爾”號送去執行疏散任務,那僅僅是去替軍部的反入侵特遣部隊挨槍子兒。

當價值連城的東西被暴露在危險之下,什麽樣的事都可能發生,“伊戈德拉希爾”號在進入海伯利安軌道的時候被摧毀了,是亡於驅逐者的進攻,還是其他什麽力量,尚不得而知。聖徒有何反應?究竟是為了什麽,令他們讓世上僅有的四艘樹艦之一冒覆滅的風險?他們的樹艦船長——海特·馬斯蒂恩——被選中成為七名伯勞朝聖者之一,又為什麽在風力運輸船快要抵達草之海岸邊的籠頭山脈時,突然失蹤了?

該死,戰爭卻才打響幾天,疑團就已經這麽多了。

梅伊娜·悅石結束了她的講話,指示大家享受晚宴。我禮貌地鼓了掌,然後揮手叫來一個服務生幫我斟滿酒杯。第一道菜是古典沙拉,依照帝國時代的制法,我滿懷熱情地享用著,意識到那天除了早飯以外我再沒吃過什麽東西。叉起一小枝豆瓣菜的時候,我記起了西奧·雷恩總督吃熏肉、雞蛋和腌魚的情景,當時細雨正溫柔地從海伯利安湛青色的天空上灑下。那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