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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在飛船上,還是墜落在叢林星球的時候,我都一直沒有時間檢驗這些輕武器,一想到身上扛的武器還沒開過火,也沒檢查過,我就感到緊張。在地方自衛隊待的短短時間裏,在擔任獵人向導的漫長時間裏,我一直認為,熟悉一件武器,無疑和擁有一支高档的步槍一樣重要——可能還更為重要。

最大的那顆月亮還沒落下,太陽就升起來了——首先是雙星中小的那顆,像是清晨的天空中一粒燦爛的塵埃,在它的照耀下,銀河的光芒幾乎看不見了,巨大的月亮也變得模糊不清;然後是那顆主星,比海伯利安的類日恒星小,但非常明亮。天空的顏色逐漸變亮,先是深藍色,然後是鈷藍色,兩顆明晃晃的太陽和一顆橙色的月亮填滿了身後的天空。陽光下,擁有大氣的月表像是一塊煙霧彌漫的圓盤,這時肉眼已經辨別不出它的表面特征。氣溫逐漸升高,先是很暖和,然後慢慢熱起來,最後變得熾烈。

海浪大了一些,原本溫和的波浪變成了一個個兩米高的巨浪,推搡著木筏,但幸好浪與浪之間相隔甚遠,於是我們安穩地乘著浪花往前進,沒有非常不適的反應。跟旅行指南上的描述一樣,大海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紫羅蘭色,整齊地冒著深藍色的浪尖,那顏色深得發黑,其中偶爾夾雜著黃藻床或者更加深紫的泡沫。木筏繼續朝月亮和太陽升起的那條海平面駛去——我們認為那邊是東方——希望強勁的急流可以把我們帶向某處。有時候,我們感覺水流似乎根本沒有載我們前進,就會拖出一根繩子,或是往木筏外丟點垃圾,看看風和水流的方向是否一致。波浪是在從南至北移動。而我們照舊往東行去。

我首先準備試用點四五,看了看彈夾,確定子彈在裏面。這古老火器的彈夾和槍身是分離的,真害怕自己會在某些節骨眼上忘了重裝彈藥。手頭已經沒有多少東西可以丟下木筏,用來做射擊練習的靶子,但腳邊還留著幾個食品包裝盒,於是我丟下一個,等它漂到約十五米外時,我便朝它開火。

自動手槍發出一陣與體積不相稱的巨響。我知道這些用槍子兒的東西聲音都很大——我曾在新兵的基礎訓練中用過一些,因為冰爪叛亂者經常使用它們——但那響聲差點嚇得我把手槍丟進紫羅蘭色的大海。伊妮婭也被嚇得直起身來,她當時正注視著南方沉思著什麽,就連一向鎮定的機器人也跳了起來。

“對不起。”我說道,接著用雙手托起沉重的武器,又開了一槍。

在使用完兩夾珍貴的彈藥之後,我已經確信自己可以打中十五米內的目標。如果更遠的話——嗯,我希望瞄準的東西長有耳朵,會被點四五發出的響聲嚇破膽。

開完火,我把彈夾退出,又說起這老古董可能是布勞恩·拉米亞的。

伊妮婭看著它:“我說過,我從沒見過媽媽帶手槍。”

“也許她在領事乘飛船回環網時借給他了。”我邊說邊擦著打開槍膛的手槍。

“沒有。”貝提克說。

我轉頭看著靠在撐杆上的他。“沒有?”我問。

“拉米亞女士在‘貝納勒斯’號上時,我見過她的武器。”機器人說,“那是把老式手槍——我想,是她父親的——但槍柄是珍珠白的,還有激光瞄準器,並且經過改造,可以裝入鋼矛彈夾。”

“哦。”我說。好吧,要是先前的想法是真的該多好。“至少這東西保存完好,改造得也很棒。”我說。它肯定是放在了某種惰性盒匣裏;不然,一把有千年歷史的手槍壓根就不能用。或者,也可能是領事在旅途中偶然獲得的以假亂真的仿制品。當然,怎樣都無所謂,但我面對老式武器的時候,總是會被它們所散發的——我想可以稱作是歷史感——震撼。

接下來,我拿起鋼矛手槍開了一槍。只打了一發,就能看到它性能相當不錯,謝天謝地。漂在三十米外的食品盒被炸成了上千片流沫碎片,整個浪尖忽地躥起,微微閃光,像是在經受一場鐵雨的洗禮。鋼矛武器用起來會讓局面變得難以收拾,很難射不中,對於目標來說很不公平,但我還是選擇了它。我設好安全狀態,把它放回背包。

相比之下,等離子步槍較難瞄準。我“喀噠”一下打開光學瞄準器,這把槍能瞄準的東西,近至漂在三十米外的食品盒,遠到約二十五公裏外的海平面,但我一槍打沉食品盒後,意識到我無從得知遠距離射擊是否有效。外頭沒有東西可用作標靶。理論上說,只要看得見,脈沖步槍就可以射中——不存在風力或彈道曲線的誤差——我用望遠鏡看著子彈在二十公裏外的波浪上砸出一個窟窿,心裏卻一點也沒有瞄準遠距目標時應有的自信。我舉起步槍,瞄準身後正在西沉的巨大月亮。透過望遠鏡,能看見那裏有一座白頂的山峰——我知道那多半是凍結的二氧化碳,而不是雪——接著,只是出於好玩的心理,我扣下扳機。與裝子彈的半自動手槍比起來,等離子步槍真是安靜多了:開火時發出的聲音就像貓兒咳嗽了一聲。望遠鏡倍數不足以看清是否射中,這樣遠的距離,兩顆行星的旋轉很可能會影響射擊,但我很有把握剛才的射擊確實擊中了山峰。地方自衛隊兵營總有這樣的傳聞,說瑞士衛兵步槍手躲在小行星或類似星體上,將附近幾千公裏外的驅逐者突擊隊員擊倒。這一把戲,千年來一直沒變,誰先看見敵人,誰就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