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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小時,東方現出魚肚白,我越過閃耀的火焰林,就在天空泛白,變得愈發明亮,出現日光的時候,火焰林已經落在了我的身後,大裂痕映入眼簾。

我在羽翼高原之上對照著皺巴巴的地形圖看了看,檢查了路線,我隨即發現,過去四十分鐘裏我一直在爬升。隨著那深不可測的巨大裂縫在這塊天鷹大陸上出現,我終於感受到了現在的高度。大裂痕以其自身的方式展現出與火焰林效果相同的恐怖——狹長、垂直、從上面的平坦之地筆直朝下形成三千米的落差。我飛過大陸巨型裂縫的南端,朝底下三千米遠處的河流俯沖而去。大裂痕一路往東,我慢慢減速,身下的河水幾乎以同樣的速度咆哮前進。片刻之間,早晨的天空在我頭頂暗去,群星再次出現;就好像我掉進了一口深井。周遭的懸崖峭壁猙獰可怕,底下的河流狂野至極,河水結出塊塊巨冰漂浮其上,水流在一塊塊如我撇下的那艘飛船般大的巨石上飛躍。我和水花保持著五米的距離,越發放慢速度。應該很近了。

我看了看腕表,又對了對地圖。它應該就在前面兩公裏遠的地方……就是那兒!

它比他們說的要大——兩邊相距至少有三十米——極為方正。這個通向行星迷宮的入口被鑿刻成神殿入口或是巨型大門的樣子。我將霍鷹飛毯的速度放得更慢,朝左傾斜前進,最後停在了入口前。我看了看腕表,抵達大裂痕只花去了九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但是,北部的光陰冢山谷離我依舊有一千公裏遠。以高巡航速度飛行,也得花四個小時。我又看了看腕表——按預定時間,離那個孩子從獅身人面像中出來還有四小時二十分鐘。

我繼續駕飛毯緩緩前進,進入洞窟。我試著回憶老詩人的《詩篇》中《神父的故事》裏講到的細節,但我只能記起,杜雷神父和畢庫拉是在這兒——就在這迷宮入口內——遇到了伯勞和十字形。

眼前沒有伯勞。對此我並不驚訝——自從二百七十四年前世界網隕落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那個怪物。也沒有十字形。對此我依然不感到驚訝——很久以前,聖神已經將它們從洞窟的墻壁上收割下來了。

我知道迷宮在每個人心目中的樣子。在古老的霸主時期,人們發現了九個迷宮世界。它們都是類地星球——在古老的索美尺度上達到七點九。但是在地殼結構上,它們都是死氣沉沉的,在這方面更像火星,而非地球。迷宮地道如蜂窩般布滿了九個世界——包括海伯利安——它們的目的和作用無人知曉。人類離開舊地的好幾萬年前,地道就已經挖掘好,但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地道挖掘者的線索。迷宮給眾多神話提供了素材——包括《詩篇》——但是神秘依舊籠罩在它們頭上。海伯利安的迷宮從未被測繪過,除了這一段,我即將以時速二百七十公裏的速度在其中旅行。它是由一個瘋狂的詩人測繪的。我希望如此。

陽光在身後逐漸淡去,我又將夜視鏡拉回到眼前。黑暗裹住了我,我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眼鏡很快就會沒用,因為到時候將沒有一丁點光線可以用來增強。我從背包裏拿了點膠帶,將激光電筒綁縛在霍鷹飛毯的前端,並將光束設定在最廣散射狀態。雖然光線很弱,但是從夜視鏡裏看會明亮很多。我已經看到了前面的分叉道——洞窟依舊是個巨型、中空的直角棱鏡,兩邊相距三十米,僅有極其細小的裂縫和塌陷。前面,地道朝右邊分了個岔,然後是左邊,接著是下面。

我深吸一口氣,按了按程序次序。霍鷹飛毯一躍向前,加速至事先調整的速度。雖然有飛毯密蔽場的修正作用,但突如其來的歪斜讓我猛地朝後靠去。

如果毯子拐錯一個彎,在這麽高的速度下撞向一堵墻,那麽,這點微弱的能量場根本就無法保護我。巖石從身邊一掠而過。霍鷹飛毯猛地傾斜,向右拐了個彎,在長長的洞窟中部恢復至水平狀態,接著又潛入了一段下降的分叉地道中。

睜眼注視這一切實在是太可怕。於是我摘掉夜視鏡,將它們放進大衣口袋,繼而緊緊抓住毯子邊緣,而這東西正不斷跳躍,東倒西歪地往前行駛。我閉上雙眼,已經用不著操心什麽了。現在,全然的黑暗降臨了。


  1. 這段詩摘自濟慈的《安迪密恩》第三卷。此處是裝扮成老人的格勞科斯(Glaucus,按神話故事,他追求美麗的少女斯庫拉,女巫客爾刻出於嫉妒,加害於斯庫拉)向安迪密恩述說自己的身世。“為天神所愛、所指引的青年”是指安迪密恩。其後安迪密恩將幫助格勞科斯解救受到風暴襲擊的情人們。這裏使用了屠岸的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