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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三點了,”塞利納斯說,“你得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等等。”我說道,噔噔噔跑下樓梯,進廁所解了個手,在冰涼的石凳上靠了片刻。你是不是瘋了,勞爾·安迪密恩?這是我在對自己說話,但是我卻聽見了外婆的輕柔聲音。是的,我回答。

我重新走上樓梯,腿兒不住哆嗦,心臟急速跳動,這些反應甚至嚇到了我自己。

“一切就緒,”我說道,“老媽總是跟我說,離家前得把這些事搞定。”

千歲高齡的詩人咕噥了一聲,操控椅子滑了過來,來到霍鷹飛毯面前。我坐上毯子,激活飛控線,盤旋升起,騰空在石地上方一米半的地方。

“記住,一進入大裂痕,找到入口,就讓飛毯按設定程序飛行。”塞利納斯說。

“我知道,你跟我說過……”

“閉上嘴,給我聽好,”老家夥粗聲粗氣道。古老羊皮紙似的手指點了點獨特的線路設計。“記住怎麽操控它。一旦進入入口,挨次點擊這……這……還有這,程序就會接管飛行任務。如果你想手動操作,點點這裏的中斷按鈕,就可以中斷順序指令……”他的手指充滿愛意地撫摸著古老細線上的空氣。“但是到了那裏面,別想自己飛。你會永遠也找不到出來的路的。”

我點點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你沒告訴我,是誰設定的程序,是誰完成的飛行?”

色帝露出一口新牙。“是我,我的孩子,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但是我辦到了。那差不多是兩個世紀前的事了。”

“兩個世紀前!”我幾乎從毯子上跳了下來,“要是這兩個世紀裏出現塌陷呢?地震引發的平移斷層?要是什麽東西攔住了我的去路,那會怎麽樣?”

馬丁·塞利納斯聳聳肩。“孩子,你的時速將達兩百公裏,”他說,“所以,我猜你會死。”他拍拍我的背,“去吧。替我向伊妮婭問聲好。告訴她馬丁叔叔正在等她,他想在死前看到舊地。告訴她,老頭子盼望著聽她來解釋一切運動、形狀和聲音的意義。”

我操控霍鷹飛毯,又升高了半米。

貝提克走向前來,伸出一只藍色的手。我和他握了握。“祝你好運,安迪密恩先生。”

我點點頭,找不到什麽話說,便駕著飛毯盤旋升高,飛出了塔樓。

要從天鷹大陸中部的安迪密恩城直接飛到大馬大陸的光陰冢山谷,我本該筆直朝北飛。然而,我卻一頭往東飛去。

昨日的試飛——雖然我疲倦的腦袋覺得是同一天——表明,操控霍鷹飛毯實在是易如反掌,但當時的飛行速度僅是每小時幾公裏。現在,當我來到塔樓上方一百米高的地方時,我嘴裏叼好筆形電筒,照亮慣性羅盤,將飛毯與那無形的航線對齊,和老詩人給我的地形圖比照比照,設定好方向後,便將手掌按向了加速按鈕。飛毯持續加速,直到溫和的密蔽場自動激活,保護我不受暴風的吹襲。我回頭張望了一下,希望最後看一眼塔樓,或是看看站在窗口邊朝外張望的老詩人,但太遲了,荒廢的大學鎮早已隱沒在了黑暗的群山中。

飛毯上沒有示速器,所以我只能猜測,現在正以最高速度飛行。我正朝東方的高峰翺翔而去,高聳入雲的雪原反射著星光,最好小心點,所以我放好筆形電筒,戴上夜視鏡,繼續對照地形圖察看我的位置。隨著陸地一點點升高,我也駕著毯子慢慢往上升,讓毯子與巨石、瀑布、雪崩斜道、冰瀑保持百米距離,透過夜視鏡,星光顯得更加明亮,冰瀑正閃著綠光。飛毯悄無聲息地飛著——甚至連風聲也被密蔽場偏轉得鴉雀無聲了——好幾次,我看見一些巨型動物跳躍著東躲西藏,它們是被頭頂上突然出現的這只沒有翅膀的鳥嚇著了。飛了半小時後,我越過大陸陸脊,將飛毯保持在五公裏隘口的中心地帶。很冷,雖然密蔽場將我的些許體溫保持在靜止空氣的旅行罩中,但我早就穿戴上熱力夾克和手套了。

越過群山,我飛速下降,緊緊跟隨崎嶇的山原,眼前的苔原慢慢變成沼澤荒野,而沼澤荒野又變成更低海拔的低矮常藍植物和三枝楊,接著這些高山上的樹木也慢慢減少,最後消失了,閃光的特斯拉火焰林開始照亮東部,就像是假曙光。

我摘下夜視鏡,放回背包中。前頭的景象真是美麗極了,還略微有點恐怖——整個東部地平線閃耀著電光,噼啪直響,球狀閃電在一棵棵百米高的特斯拉樹之間跳躍,鏈狀閃電纏繞在特斯拉和爆裂的普羅米修斯樹間,鳳凰木和偶然冒起的地火在上千個地方熊熊燃燒。馬丁·塞利納斯和貝提克都警告過我這點,於是我駕著飛毯往高處飛去,雖然在此高度有風險,可能被探測到,但總比被底下的電流旋渦纏住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