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月 球(第3/4頁)

“你說厭倦了這場戰爭,是認真的?”我問。

“我是真的不懂……”

“他媽的,這明明很簡單,卡西烏斯,”野馬說,“只要回答就是不是而已。”

“是。”卡西烏斯還坐在床上,但安東尼婭已經站起來觀察了,“我是累了,怎麽不累?為了戰爭,我已經失去一切,所有人都只在乎自己。”

“所以?”我問塞弗羅。

“噢,夠了,”他鼻子一哼,“我有這麽容易滿足嗎?”

“你們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卡西烏斯問。

“誰有空陪你玩呀老兄。戴羅要放你走。”卡西烏斯睜大眼,“可是我得確定你不會回頭又來砍我們,畢竟你這家夥滿腦子就是什麽鬼榮譽、血債血償之類的,得聽你發個誓我比較好睡。”

“我殺了你父親……”

“你還是別提醒我比較好。”

“留在這裏我們也保不了你,”我解釋,“而我認為這世界還需要卡西烏斯·歐·貝婁那,可惜不是在這,也不會是最高統治者身旁。假如你願意發誓,願意以個人榮譽擔保你放下這場戰爭不再參與,就能獲得自由。”

安東尼婭在我們背後狂笑。“荒謬啊,卡西,他們在耍你,你給人家看扁了。”

“我沒叫你張開那張爛嘴。”野馬喝道。

卡西烏斯望著野馬,思考剛才那番話。“你也同意?”

“是我提的,”她回答,“其實事態如此,並非你的錯,卡西烏斯。之前我態度是很刻薄,這點要向你道歉。我明白,就你的立場當然想報復,無論是戴羅或我……”

“不,和你無關。從來就沒算在你頭上。”

野馬愣了一下,繼續說:“……但你應該也看清了復仇究竟帶來什麽結果,以及奧克塔維亞和我哥這兩人的真面目。你唯一的錯就是包庇自己的家族,但這罪不至死。”

“真想放我走?”他問。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野馬回答,“所以沒錯,我想讓你離開,再也別回來。”

“但……要上哪兒去?”他又問。

“只要不是這裏,都好。”

卡西烏斯聽見吞了口口水,依舊天人交戰。他不僅僅要思考自己認知中的榮譽與責任是什麽,也一邊想象著沒有野馬存在的世界是什麽模樣。我能理解他的掙紮。即使得到自由,也將十分難受,失去愛的空虛就是最可怕的牢獄。不過最後,卡西烏斯舔舔嘴唇,不是對我,而是對她點點頭。“以我父親和朱利安的名義起誓,我不會再與你們任何人為敵。如果你們放我走,我離開後就不會再回來。”

“懦夫,”安東尼婭捶打玻璃,“恬不知恥的窩囊廢——”

我用手肘輕輕撞一下塞弗羅。“還是要看你。”

他掐了掐小山羊胡。“嘖,你們兩個小渾蛋最好是別看走眼。”塞弗羅從口袋掏出磁卡,刷了門鎖,“咚!”牢門開啟。

“這層樓的副機庫有宇宙飛船等候,”野馬淡淡地說,“而且獲準出航,你要走就立刻去。”

“說立刻就是馬上,豬頭。”塞弗羅附和。

“小心你被人從後面賞一顆子彈!”安東尼婭又叫道,“叛徒!”

卡西烏斯伸手試探牢門,仿佛擔心門根本還是鎖的,是我們故意欺騙他,要嘲笑他希望幻滅的可憐模樣。他鼓起勇氣板著面孔一推。門確實能開。於是卡西烏斯走到我們面前,伸出雙手,作勢要受銬。

“你自由啦,”塞弗羅用指節敲敲自己帶來的橘色箱子,“但得先躲在這裏面,出去的時候才不會被人看到。”

“嗯。”他停頓一下,回頭朝我伸手。我握了,內心還是有股奇妙的情感。“就此別過,戴羅。”

“一路順風,卡西烏斯。”

接著,他遲疑著要如何面對野馬,兩只手都顫動一下,似是希望能擁抱。然而野馬只伸出一手,到最後還是態度冷淡。卡西烏斯看著那手,搖搖頭不願接受。“至少還有月球那段日子。”他感慨地說。

“再見,卡西烏斯。”

“保重。”

卡西烏斯對著打開的箱子看了一下,又猶豫該和塞弗羅說什麽道別。“我不知道你父親的理念是否正確,但絕對欽佩那股勇氣,”他也伸出手,“很遺憾,他看不見現在的場面。”

塞弗羅對著他的手用力眨眼。他本來就不是個性柔軟的人,在這情境下更是別扭,不過還是回了禮。兩人雙手交握——然而有些不大對勁。卡西烏斯遲遲沒放手,神情忽然蒙上一層冰霜,身體猛然一動。他速度太快,我來不及介入,眼睜睜看著朋友矮小的身軀被他拽過去夾在右腋下,乍看仿佛兩人要起舞,實際上卡西烏斯趁隙奪下他右腿的槍套,塞弗羅腳步一扭,想要拔槍反擊,卻已摸不到武器,接著卡西烏斯將他撞開,槍口抵住他的脊椎。塞弗羅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我。“戴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