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是我從個人角度出發,對眾所周知的事件進行的個人描述。我不是在書寫歷史。理由之一是我的視野不夠寬。

也許我該為世界的命運擔心,而事實上我為自己的事情坐臥不安。也許不應該這樣,但我從沒聽說哪一個送回老家醫治的傷員會過分關心戰爭的結局。

不過也沒什麽可擔心的。總統被救,還有被救的情形,肯定會使每個人都睜開眼睛,連政治家都不例外。在我看來,對真相懵然不覺才是真正的障礙。鼻涕蟲——那些泰坦星人——依賴於隱蔽;一旦暴露在外,它們是無法和強大的美國對抗的。它們並沒有力量,只能從寄生的奴隸身上獲得力量,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現在我們可以清除它們在這裏的灘頭陣地,然後直搗黃龍,追到它們的老巢。但計劃星際遠征不是我的工作。我對這項工作就像對埃及藝術一樣,一竅不通。

醫生一放我出來,我就去找瑪麗了。我還是不知道內情,我知道的只有老頭子的話,但我當時確實表現得非常粗魯,這是沒有疑問的。我不指望她樂意見我,但我總得向她道個歉什麽的。

你以為找一個苗條,漂亮的紅發女郎就像在堪薩斯找一塊平地那麽容易嗎?她要是內勤人員就好了,可她是個外勤特工。外勤特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而內勤人員則要求別管閑事。多麗絲再也沒有見過她——她是這麽說的——而且對我大發脾氣,因為我竟然還想找到瑪麗。

我在人事處碰了個軟釘子。我沒有正式提出要求,我不知道那個特工的名字。我以為我是誰啊?他們指點我去找行動部,意思是找老頭子。這不合適。

於是我挨門查找,但運氣不佳,引起了更多的懷疑。我開始覺得在自己的部門也像個間諜。

我到了生物實驗室,找不到主任,就和一個助手談起來。他對那個跟訊問項目有關的姑娘一無所知;項目涉及的對象是一個男人——他知道;他看過錄像,我讓他仔細看看我。他仔細看了之後說道:“啊,你就是那家夥?夥計,你一定吃了不少苦。”說完,他接著搔他的癢癢,在他的報告上寫寫畫畫。

我連聲謝謝也沒說就離開了耶兒,直奔老頭子的辦公室。別無選擇。

海因絲小姐的辦公桌前坐著個生面孔。自從那晚被捉走之後,我就再沒見過海因絲小姐,也沒有問過她怎麽樣了;我不想知道。這位新來的秘書輸入我的身份號碼,說來奇怪,老頭子居然在辦公室,而且願意見我。

“你想幹什麽?”他生氣地問道。

我答道:“覺得你這兒也許有什麽事兒要我做。”其實這根本不是我要說的。

“事實上,我剛剛決定要派人去找你呢。你遊蕩夠了吧。”他對著桌子上的通話器怒沖沖地說了些什麽,然後站起來對我說,“來吧!”

我突然覺得踏實了,跟著他往外走。我問道:“要化裝嗎?”

“你自己那張醜臉就行。我們去華盛頓。”

然而我們還是去了化裝室,只是換上了出門的衣服。我取了枝槍,又讓他們檢查了我的通話器。

門衛先讓我們露出後背,這才讓我們靠近,驗證放行。我們把襯衣的下擺掖進褲腰,繼續往上走。出來以後,我發現這裏是新費城下區,我這才知道了我們部門新基地的位置。

“這個城市是幹凈的吧。”我對老頭子說。

“你要是這樣想的話,腦袋瓜一定生銹了。”他答道,“睜大眼睛瞧瞧。”

沒有機會問更多的問題。眼前這麽多穿戴整齊的人使我感到忐忑不安。我發現自己躲著人群,搜索長著圓肩膀的人。乘坐擁擠的電梯到發射台去,這種做法真是膽大妄為、不顧後果。我們上了車,設定好控制系統後,我說出了我的擔心。“這兒的當局到底想幹什麽呀?我發誓,我們一路遇上的警察中,至少有一個是圓肩膀。”

“有可能,而且很有可能。”

“看在老天份上,為什麽?這是怎麽回事?我還以為你已經把這件事兒辦妥了,我們正在全線反擊呢。”

“我們正要這樣做。你有什麽建議?”

“啊,再明白不過了——哪怕天寒地凍,我們也不該在任何地方看到穿著上衣的人,除非我們確定它們已經全部死光了。”

“說得對。”

“哎,還有——這個,總統了解真相,是嗎?我認為——”

“他知道真相。”

“那他還等什麽?等到全國都被占領嗎?他應該發布戒嚴令,采取行動。你告訴他,早該這樣了。”

“我告訴他了。”老頭子凝視著下面的鄉村原野。“孩子,你覺得整個國家完全由總統說了算嗎?”

“當然不是。但他是惟一可以采取行動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