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的一家子,上自大爺,下至小孩,總共三十余人都在氣壓閘門等我們。一見面,我們欣喜若狂,相擁而泣。這次連斯圖都不再退縮了。小黑茲爾為我們舉行了一個親吻儀式,給我們一人一頂自由帽,然後吻了我們。看到所有家庭成員都戴上了自由帽,我突然間熱淚盈眶,或許這就是愛國主義,讓我窒息,讓我興奮;或許是因為我又可以跟我心愛的人在一起了。

 

“斯利姆在哪裏?”我問黑茲爾,“你們沒邀請他嗎?”

 

“他來不了。他是歡迎會的司儀。”

 

“歡迎會?眼前這個難道不是?”

 

“你一會兒就清楚了。”

 

過了一會兒,我真的明白過來了。幸好整個家庭都出來迎接我們,我們只在管鐵上聚了一會兒(都整個車廂擠滿了)。我們三人在警衛的保護下被一路扛到老圓頂。警衛們手挽著手,攔住歡呼歌唱著的人群,從中間擠出了一條路。男孩們都戴著紅帽、穿著白色襯衫,女孩們穿著白色的長背心、紅色的短裙。無論男女都戴著自由帽。

 

在車站和老圓頂,我從沒見過的女人們一路親吻著我們。只盼我們在船上檢疫期間采取的措施還是有效的——不然月城一半甚至更多的人會因感冒而躺下。

 

(很明顯,我們是幹凈的,因為以後沒爆發傳染病。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侯,麻疹盛行,幾千人染病死了。)

 

我們很擔心教授。這個一小時前奄奄一息的病人恐怕難以經受這樣的歡迎。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僅顯得很愉快,還在老圓頂發表了一篇精彩的演講一篇幅短小,瑯瑯上口。他提到了“愛”,也提到了“家”、“月球”和“同志們和鄰居們”,甚至還提到了“肩並肩”,一切聽起來都是如此美好。

 

他們在南面搭建了一個平台,掛著巨大的錄像屏幕。亞當·塞勒涅在這個錄像屏幕上出現了,他對我們的歸來表示歡迎。接著教授的臉也出現在屏幕上,被放大了很多,聲音也從那裏傳出,清晰響亮,不需要他再扯著嗓子喊了。但他每說一句都要停頓一下,這很有必要,因為他的聲音雖然被放大了,但照樣會被台下群眾的歡呼聲淹沒。教授也可以趁停頓的時間休息一下。奇怪的是現在的教授看上去一點也不老,一點也不累。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回月球沒多久,他就像吃了補藥似的,變得精神抖擻。而我居然也是!重力恢復正常了,呼吸著這純凈的空氣,屬於我們月城的新鮮空氣,感覺太棒了!

 

我不是指整個城市!老圓頂擠不下整個月城的居民——可看上去真跟全城人都到了這兒一樣。我估算了一塊十平方米的地方的人數,數百多還沒到一半,我放棄了。這裏可能有三萬人,真是不可思議。

 

教授的演講被到處傳播,幾乎三百萬人都聽到了。錄像機將演播現場傳送到那些擠不進“老圓頂”的人群當中。電纜和繼電器將現場的一切跨過荒涼的月亮表層陰暗面傳送到所有的居民區。他抓緊時機宣布了當局為他們安排的未來,那是怎樣的奴隸般的生活。他揮了揮那份“白皮書”。

 

“就是這個!”他喊道,“你們的束縛!你們的鐐銬!你們甘心戴上它們嗎?”

 

“不!”

 

“他們說你們一定要戴上。電門揚言要用氫彈……然後殘存者就會投降,乖乖地戴上枷鎖。你們會嗎?”

 

“不!永遠不會!”

 

“永遠不會,”教授贊同說,“他們威脅要動用軍隊……越來越多的軍隊來踐踏、蹂躪我們月球。我們要同他們鬥爭。”

 

“對!”

 

“我們要在月亮表層跟他們鬥爭,我們要在巷道裏跟他們鬥爭,我們要在廊道裏跟他們鬥爭!如果我們必須死,我們也要自由地死去!”

 

“對!對!告訴他們!告訴他們!”

 

“如果我們死了,就讓歷史記下:這是月球上最輝煌的時刻!為了自由,寧死不屈!”

 

有些話聽起來很耳熟。但用在這裏卻如此新鮮、如此恰當;我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吼叫起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打敗地球——我是懂技術的,知道在氫彈面前,不管多勇敢都沒用。但我們準備好了,如果他們要打仗,就讓他們來吧!

 

教授任他們咆哮,任他們高唱“為共和而戰”的聖歌(西蒙版本的)。亞當再一次在屏幕上出現了,他領導著他們,跟他們一起大聲歌唱著。

 

我們在斯利姆領導的青年組織的幫助下從平台退下,想趁機溜走。但那些女人不讓我們走,而小夥子們也沒有盡力阻止她們,防線被打破了,她們蜂擁而上。

 

懷娥、教授、斯圖和我回到鴻運飯店號房間時已是晚上十點,在那裏亞當·邁克通過錄像和我們見面了。我餓壞了,其他人也一樣。我叫了晚餐,教授堅持先吃了飯後再復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