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們肯定睡得跟死人一樣,不知不覺中電話鈴聲大作,指示燈一閃一閃。我叫亮房間的燈,正要起床,發現右上臂壓著懷娥明的腦袋。我輕輕挪開她,爬到床頭,拿起話筒。

 

邁克說:“早上好,曼。德拉帕紮教授現在正打電話到你家。”

 

“你能把電話轉到這兒來嗎?以‘夏洛克’方式?”

 

“當然可以,曼。”

 

“不要截斷電話,等他掛機再轉到這兒。他在哪兒?”

 

“他用的是一家叫‘冰人之妻’的酒吧的公共電話,該酒吧在——”

 

“我知道。邁克,把我接上線之後,你能不能留在線上,我想讓你監聽。“

 

“行,就這樣。”

 

“電話附近有沒有其他人?會不會偷聽到我們的話?你能分辨出來嗎?有沒有聽到呼吸聲?”

 

“條件一:他的聲音沒有回聲,所以我判斷他說話時合上了隔音罩;不過條件二:那是一家酒吧,附近應該有人。你要聽嗎,曼?”

 

“唔,好的。把我接上線。他擡起隔音罩時告訴我一聲。你是個聰明夥計,邁克。”

 

“謝謝,曼。”邁克把我接上線。我聽到姆姆的聲音,“——的,我會告訴他的,教授。真抱歉,曼尼爾還沒回家。你沒有號碼可以告訴我嗎?他急著給你回電話呢,再三囑咐要我一定問你要個號碼。”

 

“實在抱歉,親愛的夫人,可我得馬上走了。不過,讓我想想,現在是八點十五分,辦得到的話我九點鐘時再打來試試。”

 

“那好,教授。”姆姆聲音很柔和。

 

“對丈夫們她一般可不這麽說話,這種語氣專門留著給她欣賞的男性。當然,有時候我們也輪得上。

 

稍停,邁克一聲“切入”!我開口便說:“嗨,教授!聽說你在找我。我是曼尼。”

 

我聽見教授倒抽了一口涼氣。“我敢說我已經掛機了。哎呀,我確實掛機了。電話肯定壞了。曼尼爾——聽到你的聲音實在太好了,小夥子。你們家嗎?”

 

“我不在家。”

 

“可是——可是你一定在家。我還沒有——”

 

“沒時間討論這個了,教授。別人聽得到你講話嗎?”

 

“我想不會,我用了隔音罩。”

 

“真想瞧瞧你那副模樣。教授,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他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想起來了,我覺得想起來了……7月14日。”

 

“我相信你了。好,咱們說正事吧。”

 

“你真的不是在家裏接電話,曼尼爾?你在哪兒?”

 

“先不提這個。你向我老婆打聽一個姑娘。別提名字。為什麽找她,教授?”

 

“我想警告她。她不能再回她原來居住的城市了,會被逮捕的。”

 

“為什麽?”

 

“小夥子!每個參加會議的人處境都很危險,你也一樣。聽你說你不在家,我真高興,盡管有點摸不著頭腦。目前你不應該回家。如果有安全的地方,休幾天假挺好。昨晚你走得很急,但一定知道當時的沖突十分激烈。”

 

我當然知道!殺死監守長官的警衛顯然不符合當局的規定。換了我是監守長官,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謝謝,教授。我會小心的。還有,要是見到那姑娘,我一定轉告她。”

 

“你不知道哪裏可以找到她嗎?有人看到你和她一起離開的。我還挺有把握,以為你一定知道呢。”

 

“教授,幹嗎突然這麽熱心?昨晚你似乎沒站在她那邊。”

 

“不,不,曼尼爾!她是我的戰友。我不用‘同志’,是因為對我而言‘戰友’這個詞不僅更為禮貌,也更符合我們這些老年人的習慣。是的,她是我的戰友。我們只是戰術策略上存在不同意見,目標和信仰並無分歧。”

 

“我明白了。好吧,你只當信已經送到了,她會收到的。”

 

“噢,太好了!我不多打聽……可是我實在希望,強烈希望,你能夠設法保證她的安全,真正的安全,直到這次風波過去。”

 

我想了想,“稍等,教授。別掛斷。”

 

我接電話的時候,懷娥去了衛生間,可能是為了避嫌。她就是這種人。

 

我敲了敲門,“懷娥?”

 

“就來。”

 

“得聽聽你的意見。”

 

她開了門,“怎麽了,曼尼?”

 

“你們組織裏怎麽看德拉帕紮教授?信得過嗎?你信任他嗎?”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每個到會的人應該都有擔保的。但我不認識他。”

 

“唔。對他看法如何?”

 

“我喜歡他,雖說他反對我。你認識他?”

 

“哦,是啊,認識二十年了。我信任他。不過別因為我的緣故信任他。麻煩是你的,不是我的。”

 

她親熱地笑了,“曼尼,既然你信任他,我也信任他,跟你一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