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布蘭吉(第4/9頁)

布蘭吉和甲板上的三個衛兵現在已經沒辦法下到主艙了,下面的人也沒辦法上來探查甲板上的爆炸,因為主帆桁、帳篷及上面的積雪已經重重壓在艙口上將它封住。這位冰雪專家知道,下面的人會很快沖向前艙口,把已經釘上壓板、封起來以便過冬的艙口撬開來,不過這需要花些時間。

等他們上來後,我們還活著嗎?布蘭吉想。

在這傾斜的甲板上,布蘭吉小心翼翼地走在鋪著沙的積雪上。他繞過坍塌的帳篷及後方的殘骸,順著右舷側的狹小信道走下去。

有一個身形在他前方升起。

布蘭吉左手還是把提燈提得高高的,右手舉起他的霰彈槍,手指貼在扳機上準備發射。“韓弗!”他看見黑壓壓的外套與保暖巾底下那團蒼白的臉時大叫。這個人的威爾斯假發歪歪斜斜的。“你的燈呢?”

“掉到甲板上了。”這個水兵說。他顫抖得非常厲害,兩手都沒戴手套。他縮著身體向湯馬士·布蘭吉靠過來,好像這位冰雪專家是個熱源。“那東西把帆桁打掉時,我的燈掉在甲板上,火在雪中熄滅了。”

“你說‘那東西把帆桁打掉’是什麽意思?”布蘭吉逼問。“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能把主桅的帆桁打掉。”

“它能。”韓弗說。“我聽到貝瑞發射霰彈槍,接著他大叫幾聲。然後他的燈就熄滅了。然後我看到一個東西……很大,非常大……跳上帆桁,接著所有東西都坍塌下來。我試著向帆桁上那只東西開槍,但是霰彈槍走火了。我把它留在護欄那裏。”

跳到帆桁上面?布蘭吉心想。那根被轉動過的主桅帆桁位於甲板上方約十二英尺的高處。沒有東西可以跳到上面去,況且主桅上包了一層冰,沒有東西能爬著到那上面去。他大聲說:“我們必須去找貝瑞。”

“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再到左舷那邊去,布蘭吉先生。你可以把我呈報上去,讓副水手長強森用九尾鞭抽打我五十下,不過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到那邊去。”韓弗的牙齒打戰得很厲害,布蘭吉只能勉強猜出他在說什麽。

“冷靜下來。”布蘭吉斥責他。“沒有人會被呈報上去。雷斯在哪裏?”

從右舷守衛的有利位置,布蘭吉應該可以看到大衛·雷斯的燈在船首發出亮光。但是船首是一片黑暗。

“我的燈掉下去的時候,他的燈也同時熄滅了。”韓弗透過他打戰的牙齒說。

“去把你的霰彈槍拿過來。”

“我不能再回到那個有……”韓弗說到一半。

“你被老天弄瞎了眼嗎?”湯馬士·布蘭吉吼著,“如果你不在他媽的一分鐘內把武器拿回來,用九尾鞭抽打五十下會是你他媽的最不需要擔心的事。現在就去!”

韓弗移動腳步,布蘭吉跟在他後面,隨時注意著船中央那一堆坍塌的帳篷。因為雪刮得很大,燈只能產生直徑不到十英尺的光球。這位冰雪專家把燈和霰彈槍都舉得高高的。他的手臂非常酸痛。

韓弗嘗試用他幾根已經凍得沒知覺的手指,從雪中取回武器。

“搞什麽鬼,你的連指手套和手套哪裏去了,老兄?”布蘭吉語帶責備。

韓弗的牙齒打戰得很厲害,根本無法回話。

布蘭吉放下自己的武器,把這水兵的手臂撥開,然後撿起這水兵的霰彈槍。檢查過這把單管槍的槍膛沒被雪塞住,並且把後膛打開後,就把槍交還給韓弗。布蘭吉得把槍塞到這個人的手臂下,好讓他可以用兩只凍僵的手抱住。布蘭吉也把自己的霰彈槍夾在左臂下,以便能很快抽出槍來。接著,他從大外套口袋裏摸出一顆子彈,裝填到韓弗的霰彈槍裏,再幫他把後膛緊緊蓋上。“如果有任何一個比雷斯或我更高大的東西從那帆布堆裏出來,”他幾乎是對著韓弗的耳朵喊,因為風也在狂吼著,“你就瞄準它,並且扣下扳機,即使你得用你他媽的牙齒來扣扳機。”

韓弗費勁地點了個頭。

“我現在要到前面去找雷斯,幫他把前艙口打開。”布蘭吉說。在結了冰的帆布、移位的冰雪、斷裂的帆桁及翻倒的板條箱構成的一片黑漆混亂中,看來沒什麽東西能順著傾斜的甲板往下朝船首走去。

“我不能……”韓弗的話被打斷。

“你就留在原處。”布蘭吉急促地說。他把提燈放在這嚇壞的船員旁邊。“我帶雷斯回來時可別向我開槍,不然我發誓我的鬼魂會到死都纏著你,約翰·韓弗。”

韓弗蒼白的臉再次點了個頭。

布蘭吉開始朝船首走去。走了十來步後,他就離開提燈光照亮的範圍了,但是他的視力在暗黑的夜裏一點也不管用。堅硬的雪粒像小彈丸打在他臉上。在這無止無盡的冬天,只有極少數的索具及支桅索還留在船桅上,而此時在他頭上,強風在船索間呼嘯著。非常暗,布蘭吉必須用還戴著連指手套的左手拿霰彈槍,用右手觸摸結了一層冰殼的護欄來引導自己前進。照他的判斷,主桅前方的帆桁也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