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狂人之死(第4/5頁)

胡狼笑嘻嘻地看著我:“我說過我不會服輸的。”他不無得意地炫耀,“我也說過我不會違反法律,請看這台新玩意兒吧。”

他向我介紹:“這個機器幾乎同原來那個完全相同,只是多了個出口,喏,就在隔壁。當然,出口也可放在萬裏之外,甚至位於太空。任何一件物體,當然包括人,只要走進入口,經過幾分鐘的掃描後,原件就會氣化消失。在出口處,在同一時刻,會走出一個完全雷同的復制品。”他笑道,“你看,這不是人體復制機,而是物質傳真機,它對開發太空有著無比的重要性。我想為了這項發明,總統肯定會賞我一枚一噸重的勛章。”

我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但隨即擔心地問:“可靠嗎?是否萬無一失?”

胡狼微微一笑,似乎不屑置辯。“當場實驗。”他說,然後打開入口坦然走進去,回頭交代道:“十分鐘後到出口等我。”便輕輕拉上門。

一道門把我們隔絕成兩個世界,我急忙跑到隔壁,那裏是一道同樣的密封門。我看著屏幕旁的紅綠燈閃爍不停,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這十分鐘對我真是世上最漫長的酷刑。他會不會在傳送過程中消失,一去不回?會不會在傳真過程中失真,變成四個腦袋八只蹄子的怪物……紅綠燈的閃爍逐漸減慢,變得井然有序,終於全部熄滅。密封門緩緩打開,那個熟悉的胡狼從門裏笑著走出來。

我撲過去,倒在他懷裏啜泣。他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柔發。我擡起淚眼相望,他臉上(難得地)不再有冷嘲,甚至低下頭輕輕送我一吻。我渾身發軟,閉上眼睛。

忽然身後有開門聲,我睜開眼睛,看見隔壁走過來一個人。

又一個胡狼!

我目瞪口呆。從這一刹那起,我就被悲哀和恐懼吞沒,也預見到我和胡狼的悲劇。第一個胡狼(稱他為胡狼B吧)對我笑道:“忘了告訴你,入口處有一個秘密按鈕,只要啟動它,原件就不再氣化掉,這是為保存特別珍貴的真跡時才用的,我的錯就錯在像其他庸人一樣未能免俗,對自己的肉體過分鐘愛──畢竟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奇才啊。所以,在我被傳真過來時,原件也沒舍得毀掉。”

第二個胡狼(胡狼A)也笑道:“他說得對。我在被傳真過去時,舍不得毀掉自己,鬼使神差地按了按鈕。其實當時設計這項功能,恐怕在下意識中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沒有明朗化罷了。”

二人並肩而立,一模一樣,連額邊的皺紋、衣裳的擺角、頭發的長短都完全相同。兩張臉上也都掛著同樣玩世不恭的、沒心沒肝的微笑。我沉痛地盯著他倆,想痛罵,喉嚨卻哽住了。

未等我作出反應,外面忽然傳來麥克風的呼喊:“白女士,我們已包圍了這個房間,請勸說胡狼先生趕快投降,否則我們馬上開始攻擊!”

竟然是總統的聲音!我發瘋般跑出去,嘶聲喊道:“總統閣下,請給我30分鐘!我一定勸他投降!”

總統沉默片刻,冷淡地說:“好吧,只給30分鐘。請你勸他不要妄想逃走了,我已經用最先進的儀器和武器把這兒完全封閉。30分鐘後請你一定要離開房間,我不願因多殺死一個女人而內疚。”

兩個胡狼仍是平靜而略帶嘲諷地看著我,倒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氣概。看著他們,我忽然淚如泉湧!

“胡狼,你不是說你不會違反法律嗎?現在你已是罪犯了,你復制了自己,等著你的是絞刑架。你,或者說你們想怎麽辦?”

兩個胡狼苦笑一聲,不無懊悔地說:“只怪我(我們)沒有在月球或火星上預設一個逃逸出口,否則任何儀器也奈何不了我。”

我忽然想起一個念頭,急急說道:“有辦法了,你們兩個一個是罪犯,一個是受害者。我要做你們的律師,無論如何要救出一個。”

胡狼A笑道:“自然我是罪犯,是我按下按鈕,把原件保存下來。”

胡狼B說道:“我是罪犯,按照傳真前的約定,從出口裏出來的才是胡狼。我只是在入口處保存了原件。”

我被當頭一棍擊暈了。他們的話不錯,恐怕大法官也難以判斷誰是罪犯誰是受害者。唯一可靠的解決辦法是:統統絞死。

我淚眼四顧,絕望中一把撕開上衣,露出肩頭。我用力過猛,連乳胸也露了出來。我切齒道:“看看吧,這皮膚依然光滑細膩,乳房依然堅挺,我永遠不想知道它的組成是什麽元素,什麽DNA結構,什麽荷爾蒙。造物主既然造出我,我就按造物主的意願去活,去愛。我渴望一個男人的愛撫,渴望生幾個嬌憨的小寶寶,吊在我的奶頭上吮吸。可這一切都被你破壞了!你的科學狂想毀滅了一切美好的東西!”我一屁股坐下,傷心欲絕,“好吧,讓我們死在一塊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