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狂人之死(第2/5頁)

“就是這個小東西,至於它的原理和功能……你知道我不大相信女人的智力,即使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他可憎地訕笑著,“所以,我還是從ABC的啟蒙教育開始吧。”

他取出一張宣紙,塞進電腦的掃描器中。

“這是200年前齊白石先生的名畫,你暫時不用知道它的內容。我把它掃描進計算機,投射進方格坐標中,再逐步放大,你看。”

屏幕異常清晰,逐漸閃出一排排方格。直到方格中填有黑色時,胡狼才使畫面暫停,他遞過來一張桌面大的方格坐標紙,一支毛筆,說道:“請你照屏幕中方格坐標的樣子,把紙上相應的方格塗黑。”

雖然莫名其妙,我還是照吩咐做了。這項工作很簡單,因為屏幕上和紙上的方格都有一一對應的數字。每塗完一行,胡狼就把紙卷起,不讓我得窺全貌。

塗完後他問我:“你知道你畫的是什麽嗎?”

我搖搖頭。胡狼說:“這一點很重要,請你記住:你畫了一件東西,但並不知道畫的是什麽。對不對?”

“沒錯。”

隨即他把我的作品掃描進電腦,又縮為明信片大小,在屏幕上顯示出來。我驚愕地看到,我描出一只生動的蝦子,蝦須靈活,蝦趣盎然,似乎都可以看到水中由蝦須攪起的漣漪。

他笑道:“一幅傑作,絲毫不亞於齊白石老人。”他抽出齊白石的原作給我,二者確實毫無差別。“但是,齊白石是藝術創造,你的畫只是簡單的復制。”他兩眼炯炯發光,停頓片刻,“下面的過程我想你的智力已經能夠理解了。人們可以用一維的掃描復制二維的畫面,自然可以用二維掃描復制三維的物體。假如能更進一步做到以下兩點:第一,有一個精確的粒子級掃描器,可以精確探知某物體是由哪些原子及其他微粒堆砌而成;第二,一個使用毫微技術的裝置,可以按照前者的指令準確地逐個原子去復制原件。那麽我們就可以復制任何物體,任何植物動物──包括人。”

他有意靜默片刻,不無得意地觀察我的表情。我確實被驚呆了,對這個駭人的發明,心中本能地震蕩著一種深沉的恐懼。

胡狼笑道:“很簡單,是嗎?其實任何法則和原理都是簡單的。我只不過是一個工匠,摸索出一套高效的工藝而已。這套工藝的關鍵是多切面同步堆砌毫微技術。要知道,從20世紀末,毫微技術就已經起步,那時的科學家們已能用掃描隧道顯微鏡去推動原子,堆砌成英文字母──當然比起我的機器來,那些成績不值一提。毫微技術發展到2100年,已有了長足的進展,在我手裏又跨了一大步,超前時代一兩百年。它的水平已足以勝任這項工作了。”

我從震驚中復蘇,問道:“它也能復制生物?”

胡狼大笑道:“難道你沒有看到兩只小貓嗎?麗絲過來!”

兩只波斯貓應聲跑來,跳上跳下地撒歡。的確,它們長得一模一樣!

我迷茫地重復發問:“你能復制人?”

胡狼很為我的低能搖頭:“當然能!只須走進機器的密封門,半小時後就會走出兩個完全相同的人。”

“你能復制他的思想?你已經了解智力活動的全部奧秘?”

胡狼訕笑道:“看來我對你的智力並未低估。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我並不需要知道我在畫什麽?只須保證我的復制不失真。要知道,任何思維活動都有相應的物質變化。20世紀的科學家就已經知道,把識路蜜蜂腦中的蘑菇體取出,注入不識路蜜蜂的腦血淋巴中,後者也能識路。這表明,記憶在蜜蜂的神經系統中有相應的物質體現。這是十分奧妙的東西,也許人類十萬年後才能掌握。幸好我不需要了解詳細過程,只需要精確地復制,僅此而已。一旦復制完成,復制人自然而然就具有原件在那一瞬間的全部思想和知識了。”

這些劈頭蓋臉而來的新概念使我頭暈目眩,胡狼盡可能耐心地講下去:“還有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你知道人類已經用基因工程復制了不少生物,至於復制人只是時間問題。這是一種生物方法,自然便捷得多容易得多。而我用的可以說是機械方法,自然要笨拙得多。但前者只能重復一個生命過程,比如說它復制的愛因斯坦也得重復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由於後天的差異,等愛因斯坦第二成人時,他已與愛因斯坦第一大相徑庭了。而我卻能復制一個完全不失真的成熟的天才。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世上有一千個愛因斯坦或胡狼,世界該是什麽景象?!”

他的表情狂熱。而我則恐懼地注視著機器的入口,似乎它是天外怪獸的血口利齒。我悲哀地問:“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你在毀滅人類,你把神聖的人類變成了一個個工件,你會完全毀掉人類的倫理道德,毀掉初戀的神秘、對死亡的恐懼,毀掉一切美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