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康普隆(第3/9頁)

寶綺思說:“愛上你,裴,自有一種特別的喜悅,我已心滿意足。”

“但這不僅僅是你愛上我這麽簡單,你不只是你個人而已。假如蓋婭認為這是一種墮落呢?”

“如果它那麽想,我一定會知道,因為我就是蓋婭。既然我能從你這裏得到快樂,蓋婭一樣可以。當我們做愛時,所有的蓋婭多少都會分享到快感。當我說我愛你,就等於說蓋婭愛你,雖然只是由我這部分擔任直接的角色——你好像很困惑。”

“身為一個孤立體,寶綺思,我真的不太了解。”

“我們總是可以拿孤立體的身體來作類比。當你吹口哨的時候,是你整個身體,你這個生物,想要吹出一個調子,可是直接擔任這項工作的,卻只有你的嘴唇、舌頭和肺部,你的右腳拇指什麽也沒做。”

“它也許會打拍子。”

“但那並非吹口哨的必要動作,用大腳趾打拍子不是動作的本身,而是對動作的回應。事實上,蓋婭每一部分多少都會對我的情感產生些反應,正如我對其他成員的情感也會有所回應一樣。”

裴洛拉特說:“我想,實在沒有必要對這種事感到臉紅。”

“完全不必。”

“可是這為我帶來一種古怪的責任感。當我努力使你快樂的時候,我覺得必須盡力使蓋婭所有的生物都感到快樂。”

“應該說所有的原子——但你做到了。我讓你短暫分享的那個共有喜悅,你的確對它作出了貢獻。我想由於你的貢獻太小,所以很難察覺,但是貢獻的確存在,而你知道了它的存在,就會使你更加快樂。”

裴洛拉特說:“我希望能夠確定葛蘭正忙著駕駛太空艇穿越超空間,有好一陣子無法離開駕駛艙。”

“你想度蜜月嗎?”

“是的。”

“那麽拿一張紙來,寫上‘蜜月小屋’,然後貼在門外。如果他硬要進來,就是他自己的問題。”

裴洛拉特依言照做。在他們接下來的雲雨之歡中,遠星號終於進行了躍遷。裴洛拉特與寶綺思都未曾察覺,即使兩人特別留意,也不可能會有任何感覺。

10

其實,裴洛拉特遇見崔維茲,以及離開端點星,進行生平首度的星際之旅,只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在此之前,他的大半生完全在端點星上度過,前後已超過半個世紀(根據銀河標準時間)。

在他心目中,自己在這幾個月間已成了太空老兵。他曾經從外太空看過三顆行星:端點星、賽協爾以及蓋婭。如今,他又從顯像屏幕上看到另外一顆,不過這回是借著電腦控制的望遠裝置,而這顆行星就是康普隆。

然而,這是他第四度感到莫名的失望。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始終認為從太空俯瞰一個適宜住人的世界,應該可以看到鑲在海洋中的大陸輪廓,而若是一個幹燥的世界,也該看得到鑲在陸地中的眾多湖泊。

可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

倘若一個世界適宜住人,就該同時擁有大氣層與水圈;既然又有空氣又有水分,表面一定會有雲氣;而只要有雲,外表看起來便相當朦朧。這次也不例外,裴洛拉特發現底下又是無數白色漩渦,偶爾還能瞥見一些蒼藍或銹褐色的斑點。

他悶悶不樂地想到,如果某顆距離遙遠的行星,比方說位於三十萬公裏之外,它的影像投射到屏幕後,是否有人能分辨出它是哪個世界?誰又能分辨兩團渦狀雲的異同?

寶綺思以關懷的眼神望著裴洛拉特。“怎麽啦,裴?你似乎不大高興。”

“我發現所有的行星從太空看來都差不多。”

崔維茲說:“那又怎樣,詹諾夫?假如你在端點星的海洋中航行,那麽出現在地平線的每道海岸線,也都是大同小異。除非你知道要找的是什麽——一座特別的山峰,或是一個形狀特殊的離島。”

“我想這話沒錯,”裴洛拉特說,但他顯然並不滿意,“可是在一大片移動的雲朵中,你又想找些什麽呢?即使你試著去找,在你確定之前,可能已經進入行星的暗面了。”

“再看仔細點,詹諾夫。假如你好好觀察雲朵的形態,將會發現它們都趨向同一個模式,那就是以某一點為中心,環繞著行星打轉,而那個中心差不多就是南極或北極。”

“是哪一極呢?”寶綺思顯得很感興趣。

“相對於我們而言,這顆行星以順時針方向旋轉,因此根據定義,我們俯瞰的這端是南極。由於這個中心和晝夜界線,也就是行星的陰影線,距離大約十五度,而行星自轉軸和公轉軸的夾角是二十一度,所以現在的季節應該是仲春或仲夏,至於何者正確,要看南極目前正在遠離還是接近晝夜界線。電腦可以計算出這顆行星的軌道,如果我問它,就能立刻得到答案。這個世界的首府在赤道北邊,因此那裏的季節是仲秋或仲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