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農 夫(第5/7頁)

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直述句,而且語意已經接近無禮的程度。這句話的意思等於是說:我能分析你的心靈,你用不著費心多作解釋。

第一發言者體會到她的言外之意,立刻決定不予理會。“雖然堅迪柏發言者不知道,”他一絲不苟地使用這個正式稱謂,甚至並未故意加重語氣來強調,“也說不出那個組織的究竟,這並不代表它不存在。第一基地的成員,在他們的歷史上,大部分時間都對我們一無所知,事實上,現在也幾乎不曉得我們的真相,難道你認為我們自己也不存在嗎?”

“雖然我們的存在是個秘密,”德拉米答道,“並不代表說,任何東西想要存在,也必須跟我們一樣不為人知。”她輕輕笑了幾聲。

“有道理。這就是為什麽堅迪柏發言者的推論,必須以最審慎的態度加以檢驗。他的結論是基於嚴格的數學推導,我自己從頭到尾看過一遍,我奉勸諸位也都能認真研究一下。它是,”他尋思著一個適當的心靈表達,“相當具說服力的。”

“那個第一基地人葛蘭・崔維茲,他一直盤踞在您心中,您為何卻只字不提?”(又一次無禮的冒犯,第一發言者這回有點光火)“他又是怎麽回事?”

第一發言者答道:“堅迪柏發言者認為這個人,崔維茲,是那個組織的工具,也許連他自己都蒙在鼓裏,我們絕不能對他掉以輕心。”

“如果這個組織,”德拉米靠向椅背,將灰白的頭發從眼前撥開,順手推到腦後,“不管它是什麽,如果的確存在,又具有恐怖的強大精神力量,而且如此隱密,那麽,它有可能用這樣公開的手段,假手一個相當搶眼的人物,一名遭到第一基地放逐的議員嗎?”

第一發言者嚴肅地說:“照理應該不會。但我注意到一件令人極為不安的事,連我自己也不大了解。”他好像不知不覺將思緒埋藏起來,羞於讓其他發言者看見。

每位發言者都注意到了這個無形的舉動,根據一項嚴格的要求,他們都對這種愧意表示尊重。德拉米也照做了,但是感到很不耐煩。然後,她遵循既定的公式說:“既然我們明白並且諒解您的愧意,可否請您讓我們知道您的想法?”

於是第一發言者說:“我跟你一樣,看不出有什麽理由,可以假設崔維茲議員是另一個組織的工具。即使他真是工具,我也看不出他能達到什麽目的。但是堅迪柏發言者好像十分肯定,而對於一位有資格擔任發言者的人,我們絕對不能忽視他的直覺。因此,我做了一個嘗試,將心理史學套用在崔維茲身上。”

“套用在單獨一個人身上?”某位發言者以低沉驚訝的口氣問道,同時心中伴隨著一個想法,那等於是清清楚楚的一句:真是個笨蛋!但他立即表示了悔意。

“套用在單獨一個人身上。”第一發言者說,“你的想法沒錯,我真是個笨蛋!我自己應該非常清楚,心理史學絕不可能用到個人身上,甚至對一小群人也不靈光。然而,我無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我將‘人際交點’外推到超過極限很遠的區域,可是我總共用了十六種不同的方法,而且選擇的是一個區域,並非只是一個點。然後,我又分析了我們手中有關崔維茲的所有資料——第一基地的議員多少會受到我們的注意——此外再加上基地市長的資料。最後我將這些結果綜合起來,只怕過程有些亂七八糟。”說到這裏他突然住口。

“怎麽樣?”德拉米追問,“我猜想您……結果出人意料之外嗎?”

“正如諸位預料的一樣,根本沒有任何結果。”第一發言者答道,“單獨一個人的行為絕對無法預測,但是……但是……”

“但是什麽?”

“我在心理史學上花了四十年的時間,在分析任何問題之前,我都能對結果先有一個相當明確的預感,而且很少猜錯。眼前這個問題,雖然沒有答案,我卻產生一種強烈的感覺,認為堅迪柏說對了,我們不能對崔維茲置之不理。”

“為什麽呢,第一發言者?”德拉米問道。第一發言者心中強烈的情緒,顯然令她大吃一驚。

“我感到很羞愧,”第一發言者說,“自己竟然無法抗拒誘惑,將心理史學用在不適用的問題上。而更令我感到羞愧的是,我還允許純粹的直覺左右我自己。但是我身不由己,因為這種感覺非常強烈。假如堅迪柏發言者說對了,如果我們正遭受到不知名的威脅,那麽根據我的感覺,當我們的危機降臨時,崔維茲將是扭轉乾坤的決定性人物。”

“您這種感覺有什麽根據呢?”德拉米十分驚訝。

第一發言者桑帝斯愁眉苦臉地環視眾人。“我毫無根據,心理史學的數學沒有給出任何結果。可是我觀察各種關系的交互作用,便感到崔維茲是一切事物的關鍵。對這個年輕人,我們一定要密切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