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發言者(第5/9頁)

第一發言者的右手挪到座椅扶手上,按下小型控制板的某些按鍵。“讓我們回到起點,回到哈裏・謝頓的時代,然後調整成緩緩向前推進的模式。我們控制好視窗的大小,每次只看十年的發展,這樣能有一種靜觀歷史推移的奇妙感覺,不會因為細微末節而分神。不曉得你以前有沒有試過?”

“從未真正這樣做過,第一發言者。”

“你該試試,這是一種絕妙的感受。注意看,起點處的黑色紋路十分稀疏,因為在最初幾十年間,沒有什麽機會出現其他可能。然而,分枝點會以指數式的速度增加。每當選定一個特殊的分枝,其他分枝的發展就會大量減少,否則整個畫面很快會變得無法處理。當然,在研究未來的發展時,我們必須謹慎選擇應當取消哪些分枝。”

“我知道,第一發言者。”堅迪柏的回答帶著一絲冷淡,他實在無法百分之百掩飾。

對此,第一發言者並沒有任何反應。“注意那些紅色符號形成的曲線,它們的圖樣具有某種規律。照理說,它們顯然應該隨機出現;每位發言者在獲得發言權之前,都必須對原始的謝頓計劃做一點補充,這些紅線就是補充的內容。想要預測哪裏比較容易補充,或是發言者由於個人的興趣和能力,傾向於選擇哪一部分,似乎都是不可能的事。然而,長久以來我一直懷疑,‘謝頓黑線’和‘發言者紅線’的混合體,圖樣變化遵循著某種嚴格規律。這種規律和時間有很重大的關聯,和其他因素則幾乎無關。”

堅迪柏仔細盯著墻上的畫面,隨著“時間”一年一年流逝,黑線與紅線交織成愈來愈復雜的圖樣,看久了幾乎令人昏昏欲睡。當然,圖樣本身一點意義也沒有,真正有意義的,是其中的無數符號。

不久,各處出現一些明亮的藍線,逐漸向外擴張,生出許多分枝,變得愈來愈顯眼,最後又匯聚在一起,盡數沒入黑線或紅線之中。

第一發言者說:“這是‘偏逸藍線’。”兩人心中不約而同生出嫌惡的情緒,充塞在周遭的空間。“我們注意跟蹤它,最後就會來到‘偏逸世紀’。”

他們果然看到了,甚至能精確指出騾亂何時驟然震撼銀河。在那個時間點,元光體射出的藍色線條突然加速繁衍,幾乎暴漲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隨著藍線繼續不斷開枝散葉,藍色光芒愈來愈強,整個房間似乎都變成藍色,整幅墻壁也都遭到藍線的汙染(也只有“汙染”一詞能夠形容)。

藍線終於達到猖獗的極限,隨即開始消退,愈來愈稀疏,並逐漸聚在一起。又過了一個世紀,才終於消失殆盡。藍線消失之處,顯然就是普芮姆・帕佛的心血結晶所在,從此,謝頓計劃又恢復了黑線與紅線的構圖。

繼續前進,繼續前進……

“這裏就是現在的情況。”第一發言者以輕松的口氣說。

繼續向前,繼續向前……

然後所有的線條匯集一處,像是一個緊密的黑色繩結,其間裝飾著少許紅線。

“那代表第二帝國的建立。”第一發言者解釋道。

這時,他關掉了元光體,整個房間再度沐浴在普通燈光下。

堅迪柏說:“實在是個動人的經驗。”

“沒錯。”第一發言者微微一笑,“而你一直很小心,盡可能不讓情緒展現出來。但這並不重要,讓我跟你把話說明白吧。

“首先你應該注意到,在普芮姆・帕佛的時代之後,偏逸藍線就幾乎完全消失。換句話說,藍線已經有一百二十年未曾出現。你也應該注意到,未來五個世紀內,再度出現高於五級的‘偏逸現象’幾率實在太小。此外你還應該注意到,我們已經開始拓展謝頓計劃,也就是進行第二帝國建立之後的心理史學計算。你一定明白,雖然哈裏・謝頓是個超越時代的天才,卻不可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們不斷改良他的成就,如今,我們對於心理史學的認識,是謝頓當年絕對無法達到的。

“謝頓的計算終止於第二帝國的誕生,我們則繼續推算下去。其實,我可以大言不慚地說,這個涵蓋第二帝國往後發展的‘超謝頓計劃’,絕大部分內容出自我的手筆,這也是我今天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主因。

“我告訴你這麽多,是要你別跟我說沒有必要的廢話。我們擁有這麽完善的計算,你怎麽能說謝頓計劃毫無意義?它根本就是完美無瑕的。謝頓計劃能夠安然渡過偏逸世紀,便是它毫無瑕疵的最佳證明,當然,帕佛的天才也功不可沒。年輕人,謝頓計劃究竟有什麽缺陷,你竟敢把它貼上毫無意義的標簽?”

堅迪柏僵直地站在那裏。“您說得很對,第一發言者,謝頓計劃的確毫無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