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夢見了怪物 5 納西索斯號穿梭機

霍伯以前跟人造人共事過。在小行星威爾遜懸崖礦井的深處,人造人往往是第一批下去,最後一個回來。它們已經進化得非常完美了,講道理,經得起檢驗。它們安靜、誠實,並且十分強大,也非常安全。準確地說,不能說他喜歡它們,但它們沒有任何心機,也從未對他產生過威脅。

他偶爾會聽說一些早期軍用機器人發生故障的消息,有一些未經證實,說軍隊因此遭受了人員的損失。事實上,有些消息僅僅是謠言。它們是不同種類的機器人,被設計得富有力量,且有一個內置的有效期。人們很容易認出它們,因為它們的設計師實在不太注重美感。

那一定是發生在諾史莫號飛船上的那件事。現在,或許雷普利的感覺是對的,人造人總是莫名其妙地跟著她,仍在利用她進行自己的既定任務。當霍伯的團隊討論他們的選擇的時候,雷普利看起來很難過。她雖然也參與談話,看著每個機組成員表達意見,但始終保持沉默。她一支接一支地吸著香煙,時不時地喝兩口咖啡。

她一定是覺得自己還在做夢,一定是被噩夢纏繞,他若有所思地說。她時不時地瞥向他,好像在確認他和所有這一切都真實地存在於這艘飛船上。

因為事實證明他們將面臨更嚴酷的厄運,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他們的計劃正在慢慢形成,正如他們所面臨的殘酷現實一樣瘋狂,但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奮力抓住這一線生機。

“你對時間尺度有把握嗎?”鮑威爾問道,“距離我們穿過大氣層只有幾天的時間了。”

“當然,我可以確定。”拉茜斯回答道。

“我認為我們還有幾個星期的時間。”卡西亞諾夫的語調略顯提升,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對不起,我的占蔔水晶球在碰撞的時候丟失了。”拉茜斯靠在領航員的椅子上,轉過身去面對大家。大家有的坐著,有的站著,都圍在艦橋的周圍。這是雷普利第一次與全體八位船員聚在一起,但霍伯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有任何緊張情緒。如果說有什麽異常的話,那就是她看起來注意力不太集中。

“你們這些人什麽都不能做嗎?”卡西亞諾夫看著鮑威爾、韋爾福德和霍伯說道。拉茜斯不喜歡看到她帶有譴責的眼神,好像在指責他們沒有盡力一樣。“我的意思是,你們是工程師,應該做點兒什麽才對。”

“卡西亞諾夫,我認為我已經把事情擺得很清楚了。”拉茜斯說,“我們的姿態控制系統已經損壞到無法修復的程度,制動火箭的能力下降到原來的百分之三十。幾個控制艙壁也有裂紋,但有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我們啟動推力就能借助輻射把自己反射回去。”他停頓了一下。

“不過,我們肯定仍有咖啡喝。總算有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我們怎麽知道一切是不是真的這樣?”卡西亞諾夫問道,“這裏越來越讓人感到絕望。我們應該到外面去,重新核查一下所有的損失。”

“你知道,我是所有為凱蘭公司服務過的領航員中最棒的一個。”拉茜斯說,“說真的,霍伯、韋爾福德還有鮑威爾讓我們所有人活了這麽久,真他娘的是個奇跡。他們維修了船體損毀的部分,對飛船泄漏的地方進行重新加壓。這才是我們還能保持現在這種狀況的原因。”

卡西亞諾夫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加西亞拽了一下她的手臂沒讓她再說話。霍伯覺得加西亞甚至沒有抓到她,僅僅是肢體的接觸就足以讓這位醫生保持沉默了。

“無論我們有多麽不希望,但這都是事實,”霍伯說道,“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我們認為現在已經有一個可行的方案了,但實行起來絕非易事。”

“‘我們’是誰?”卡西亞諾夫問道。

“是我,斯內登,我是雷普利。”

“雷普利?就是剛剛從半個世紀的睡眠中蘇醒過來的那個陌生人?她準備做什麽?”

雷普利瞥了卡西亞諾夫一眼,然後走開了,低頭看著她手中的咖啡杯。霍伯等著她說話,但她仍然保持沉默。

“這不是一個陰謀,卡西亞諾夫。”他說道,“聽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醫生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給自己打氣,準備說點兒別的,再繼續挑戰他一下。不過她點了點頭。

“對不起,霍伯……對不起,夥伴們。我只是有點兒恍惚。”她和雷普利相視一笑。

“我們都是如此,”霍伯說,“已經超過七十天了,我們一直在等待發出的救援信號被接收、確認並轉播出去,之後就會有人來營救我們了。或許波頻受到幹擾而衰減了,我們的信號只是作為模糊的背景噪音穿過了那些可能接受到信號的設備。或者也許有人聽到了我們的求救信號,但我們離得太遠了,營救我們需要付出昂貴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