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夢見了怪物 2 薩姆森號飛船

尖叫聲充斥整個船艙。

警笛、報警聲此起彼伏,已經接近警戒線了。壓力器受損,船身受到沖撞。人們驚恐地呼喊,現場一片混亂,籠罩著恐怖的氣息。而船體身後是飛船發出的一片低沉的嘶吼。馬裏昂號飛船在痛苦中不斷掙紮,龐大的船體遭到碾磨後不斷瓦解,船身構件正逐一分離。

露西和康奈爾怎麽樣了,霍伯站在地板上思考著。但無論他們二人是生是死,此刻都不會改變現狀。他是飛船的最高指揮官。盡管他和其他人一樣恐懼、慌張,作為長官,他都要保持鎮定,掌控局面。

他抓住一把固定座椅,挺直腰板坐了下來。燈光不停地閃爍。繩索、鑲板、燈帶從固定好的裝置中散落出來,不停地搖擺。讓人還有那麽一絲信心的是,人造重力依舊在工作。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回憶自己曾經的訓練經歷。在飛行前,他們曾深入學習過一門叫作“船體重大損壞管理”的課程。這門課程的導師是一位滿頭灰發的退伍老兵,曾參與過七次星系定居點的探索及三次外太空探索。老兵告訴他們,你要知道,其實只要遇到這種情況,你他媽的就已經徹底完蛋了。

霍伯想了一陣子,才回憶起最後一次他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要忘記……”老兵說,“你已經徹底完蛋了。”

每個人都知道,這樣的災難一旦發生就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拉茜斯!”霍伯說道。領航員早已系好安全帶坐在座位上,面向最大的窗戶。他正熟練地控制著飛船,要不是持續的警告蜂鳴聲和汽笛聲,霍伯可能會有些許安慰。

“喬丹船長和康奈爾現在怎麽樣了?”鮑威爾問道。

“現在還不太清楚。”霍伯說,“大家都還好嗎?”他環顧四周。巴克斯特系好安全帶坐在座位上,輕輕擦拭著流血的鼻子。韋爾福德和鮑威爾兩人相互攙扶倚靠著艦橋後面的弧面墻站著。斯內登用雙手和膝蓋支撐著地板,鮮血滴到她身下的地板上。

她在瑟瑟發抖。

“斯內登,你怎麽樣了?”霍伯問道。

“還行。”她擡頭看著他。她的右臉頰和鼻子上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眼睛很模糊,眼神遊移不定。

霍伯走過去把她扶起來,鮑威爾送來了急救箱。

馬裏昂號飛船在顫抖。新的警報響起,發出響亮而刺耳的嘟嘟聲。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霍伯無法辨認是哪裏出了問題。

“拉茜斯,情況怎麽樣了?”

“氣壓在下降,”拉茜斯說,“堅持住。”他打開掃描器,敲擊鍵盤,追蹤屏幕上的圖案,這些做法對其他人都沒有什麽意義。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喬丹也可以駕駛馬裏昂號飛船。但拉茜斯是所有宇航員中最有駕駛經驗的。

“我們大難臨頭了。”鮑威爾說。

“閉嘴!”韋爾福德厲聲喝道。

“事實就是如此,”鮑威爾說,“我們大難臨頭了。一切都完蛋了。”

“請閉上你的臭嘴!”韋爾福德大聲訓斥他。

“我們現在應該去逃生艙!”鮑威爾說。

霍伯盡量不去聽他們的爭吵。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拉茜斯身上,系好安全帶坐在駕駛員的座位上,竭盡所能忽略來自船體深處有節奏的震顫雜音。他感覺情況不太妙。

四個對接艙位於高高隆起的層面,就在飛船鼻尖部的下方,離發動機艙有超過五百米的距離。而這樣的結構性破壞足以給整艘飛船帶來毀滅性的打擊。直接去查看是確定船身受損情況最有效的途徑,但最快的評估方法則源於領航員和儀器的數據分析。

“快出去,”鮑威爾繼續說,“在馬裏昂號飛船肢解前離開這裏,返回地面並且——”

“並且什麽?”霍伯沒有轉身卻打斷了他的話語。“在沙地上苦熬兩年等待營救我們的救援隊伍嗎?這還是要在公司認為營救可行的情況下。”他補充道,“現在閉上你的烏鴉嘴!”

“好的。”拉茜斯把手輕松地放到操縱杆上,霍伯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霍伯一直以來就很驚訝,僅僅通過這麽一個小小的操作裝置竟能控制如此巨大的飛船。

拉茜斯稱它為上帝之杖。

“好的。”領航員重復道,“看樣子黛利拉號飛船正在與一號、二號對接艙脫離對接。三號對接艙看樣子是受損了,無法確定,應該是傳感器壞掉了。四號對接艙好像根本沒有對接上。三層、四層、五層正進行大氣排放。所有的艙門都已經關閉了,但仍有一些艙門的二級安全密封出現了故障,仍在不停地泄漏。”

“那麽馬裏昂號飛船其余的部分現在應該是密封的吧?”霍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