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先知 15

“一位貝尼·傑瑟裏特也會問傳說這種事?”保羅問。

“不管你現在成了什麽,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承認道,“但你不該指望我……”

“如果你有機會活上億萬次,你願不願意?”保羅問,“有專門為你編出來的傳奇故事!想想所有那些生活閱歷,還有隨閱歷而來的睿智。但是,睿智會沖淡愛,不是嗎?而且,它會讓仇恨具備新的形態。如果沒有深深潛入殘忍和善良的深淵,紮進它們的最深處,那麽,你怎麽知道什麽是無情?你應該怕我,母親,因為我是魁薩茨·哈德拉克。”

傑西卡突然感到喉嚨發幹,她吞了口唾沫,過了一會兒,她說道:“你以前否認自己是魁薩茨·哈德拉克。”

保羅搖搖頭。“我不再否認了。”他擡起頭來,直視著她的眼睛,“皇帝和他的人要來了。衛兵們隨時可能進來報告他們抵達的消息。站到我身邊來,我想好好看看他們。我未來的新娘也在他們中間。”

“保羅!”傑西卡厲聲道,“不要再犯你父親犯過的錯誤。”

“她是一位公主,”保羅說,“她是我通向王座的關鍵,僅此而已。錯誤?你是不是覺得,因為我是你造就的,所以我無法感受復仇的渴望?”

“甚至報復在無辜者身上?”她問。同時心裏想:千萬別犯我犯過的錯誤。

“沒人是無辜的。”保羅說。

“你自己跟契尼說吧!”傑西卡朝通往官邸後部的走廊打了個手勢。

契尼沿著那條走廊進入了大廳。她走在兩個弗雷曼衛兵中間,卻仿佛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她的兜帽和蒸餾服的帽子都甩在身後,面罩系在一邊。她走路的樣子看上去很虛弱,搖搖晃晃,一路穿過大廳,來到傑西卡身邊。

保羅看到她臉頰上的淚痕——她把水送給了死者。一股莫大的悲痛襲過他的全身。似乎只有在契尼面前,他才能體會到這種感情。

“他死了,親愛的,”契尼說,“我們的孩子死了。”

保羅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站起身。他伸出手,摸著契妮的臉,感到她的臉頰已經被眼淚浸濕。“他是不可替代的,”保羅說,“但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我以友索的名義向你保證。”他把她輕輕拉到一邊,向斯第爾格打了個手勢。

“穆阿迪布。”斯第爾格說。

“他們從飛船那邊過來了,皇帝和他的人。”保羅說,“我就站在這兒。把俘虜帶到房裏來,讓他們與我保持十米的距離,除非我下達別的命令。”

“遵命,穆阿迪布。”

斯第爾格轉身執行命令,保羅只聽弗雷曼衛兵們充滿敬畏地嘀咕著:“看見沒?他全知道!沒人告訴他,可他全知道!”

現在已經可以聽見皇帝的侍從朝這裏走來的聲音了。他的薩多卡衛隊為了保持鬥志,一路哼著行軍曲。大廳入口處傳來喃喃的低語,是哥尼·哈萊克。他從衛兵面前走過,和對面的斯第爾格交談了幾句,然後來到保羅身邊,眼中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

我也要失去哥尼了嗎?保羅暗問,就像失去斯第爾格一樣,失去一位朋友,換回一個應聲蟲。

“他們沒帶任何投擲武器,”哥尼說,“我已經確認過了。”他環顧大廳,發現保羅已做好了準備,“菲德-羅薩·哈克南也在裏面,要不要我把他揪出來?”

“隨他去。”

“還有幾個公會的人,他們要求得到特權,威脅要對厄拉科斯實施封鎖。我跟他們說,我會把話轉達給你。”

“讓他們威脅去吧!”

“保羅!”傑西卡在他身後低聲道,“他說的是宇航公會的人。”

“我馬上就會拔掉他們的毒牙。”保羅說。

他想著宇航公會——這股勢力專精一事,時間如此之久,竟變成了一夥寄生蟲,一旦離開宿主,他們就無法獨立生活下去。他們過去從來不敢拿起刀劍……所以現在也不敢。他們的宇航員必須依靠香料擴展意識,並嗜藥成癮,如果能夠意識到這個錯誤,他們本來可以奪取厄拉科斯,讓他們的宏圖偉業繼續下去,直到最後的死亡。然而他們沒有這麽做,而是得過且過,希望在這片他們遨遊的海洋中,揮別舊的宿主,迎來新的主人。

宇航公會的領航員擁有一種有限的預知能力,但他們作出了致命的決定:總是選擇暢通無阻的安全航道。而暢通無阻的路途最終只會走向停滯。

就讓他們好好看看他們的新主人吧,保羅想。

“還有一位貝尼·傑瑟裏特聖母,說她是令堂的一位老朋友。”哥尼說。

“家母沒有貝尼·傑瑟裏特朋友。”

哥尼再次環顧大廳,接著彎腰貼近保羅的耳朵:“杜菲·哈瓦特也在,大人。我沒找到單獨和他一見的機會,但他用我們過去的手語告訴我,他一直在為哈克南人賣命,他以為你已經死了。他說必須留在哈克南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