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先知 11

“當您改變生命之水的時候,”契尼說,“您是通過內部意識在體內進行的。您用這種內部意識給他驗過血了嗎?”

“只是普通弗雷曼人的血。”傑西卡說,“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兒的飲食和生活。”

契尼跪坐在腳後跟上。她打量著保羅的臉,努力把恐懼埋在心底。這是她通過觀察諸位聖母的舉止學到的小竅門。時間可以調節情緒,理清思路。必須集中全部注意力來思考。

過了一會兒,契尼問:“這裏有造物主嗎?”

“有幾條,”傑西卡疲憊地說道,“這些天來,我們離不開它們。每次勝利都需要它的祝福,發起突襲前的每次祈禱儀式……”

“但保羅-穆阿迪布一直回避這些儀式。”契尼說。

傑西卡點點頭,想起了兒子對香料的矛盾心理,因為香料會帶來突發性的預知能力。

“你是怎樣知道的?”傑西卡問。

“大家都這麽說。”

“閑話說得太多了。”傑西卡不快地說。

“把造物主的原水拿給我。”契尼說。

契尼的話語中帶著命令的口氣。傑西卡不禁渾身一僵,但隨即便察覺到這年輕女人正高度集中注意力,努力思考。於是傑西卡說道:“馬上就去。”她掀開門簾走了出去,派人叫司水員來。

契尼跪在那裏,盯著保羅。如果他設法嘗試了,她想,這會是一件他想竭力嘗試的事……

傑西卡跪到契尼身旁,遞上一個普通的軍用水壺,一股濃郁的毒藥味撲向契尼的鼻孔。她用手指蘸了蘸那液體,伸向保羅的鼻子。

鼻梁上的皮膚微微收縮了一下,鼻孔慢慢翕動著。

傑西卡大口喘息起來。

契尼用蘸了毒液的手指碰了碰保羅的上唇。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似乎在啜泣。

“怎麽回事?”傑西卡問。

“安靜,”契尼說,“馬上轉換一點聖水出來,快!”

傑西卡沒再提出任何質疑,因為她聽出契尼話裏有一種領悟的意思。傑西卡把水壺舉到嘴邊,吸了一小口水。

保羅突然睜開了眼,盯著契尼。

“沒必要轉換水了。”他說,聲音微弱,但很堅定。

傑西卡口中一蘸到毒液,身體就立即作出響應,幾乎完全自動地改變了水中的毒素。像在典禮儀式中一樣,她產生了一種欣快感,隨即感覺到了來自保羅的生命火花——一個閃光點,進入她的意識。

在那一時刻,她明白了一切。

“你喝了聖水!”她脫口而出。

“只喝了一滴,”保羅說,“很少的一點點……就那麽一滴。”

“你怎麽能幹這種蠢事?”她質問道。

“他是你兒子。”契尼說。

傑西卡瞪著她。

保羅的嘴角露出很久沒有過的笑容,那是一種溫和、充滿理解的微笑。“聽聽我心愛的人怎麽說。”他說,“聽聽她的話吧,母親。她知道。”

“別人能做的事,他也必須做到。”契尼說。

“當我喝下那滴聖水,當我感覺到它,聞到它的氣味,當我了解到它會對我起什麽作用的時候,我立刻就明白了,我也能做到你曾經做過的事。”他說,“你那位貝尼·傑瑟裏特學監提到過魁薩茨·哈德拉克,但她們絕對想不到我去到了多少地方,就在那幾分鐘裏,我……”他突然停下來,皺著眉,疑惑地看著契尼,“契尼?你怎麽來的?你不是應該在……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他想用臂肘撐起自己的身子,卻被契尼輕輕推回到床墊上。

“躺下,我的友索。”她說。

“我感到很虛弱,”他說,目光掃視著房間,“我在這裏躺了多長時間?”

“你已經昏迷了三個星期了,就連生命火花也似乎消失了。”傑西卡說。

“可……我就在剛才喝了那滴水,而且……”

“對你來說是一小會兒,對我來說卻是擔驚受怕的三星期。”傑西卡說。

“不過是一小滴,而且我改變了它,”保羅說,“我使生命之水發生了變化。”裝著毒液的水罐就放在他身旁的地板上,沒等契尼和傑西卡阻止,他已經把手插進了罐子中,捧起一捧毒液,滴滴答答地送到嘴邊,大口吞咽著掌中的液體。

“保羅!”傑西卡尖叫道。

他抓住她的手,望著她,臉上掛著將死者的微笑,同時把他的意識一波接一波傳向她。

這種意識互通不像與老聖母或厄莉婭互通時那麽溫和,不是分享,也無法相互包容……但它仍舊是意識互通:整個意識全面敞開。這種聯系使她震驚,使她虛弱,使她畏縮,心中充滿對他的畏懼。

他大聲說道:“你提到過一個你進不去的地方?一個聖母也無法面對的地方,在哪兒,指給我。”

她搖搖頭,被這個念頭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