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 幸(第2/3頁)

他朝放著銀質餐具的小托盤比畫了一下,開始解釋每一種餐具的使用方法。

然後他說:“要是你用餐用到一半想上廁所了,你只能忍著。控制自己的身體行為對金種是必要的。”

“原來那些了不起的金種大人們連屎都不能拉?敢問一句,他們的屎該不會也是金的吧——當他們能拉的時候?”

馬提歐用手套甩了我一個耳光。“要是你真這麽想看到紅色,就在他們面前胡說八道吧,他們很快就會讓你想起來人血是什麽顏色的。禮儀和自制!這兩樣你一個都沒有。”他搖搖頭,“現在告訴我這個叉子是怎麽用的。”

我很想說這是用來捅你屁眼的,但我嘆了口氣,說出了正確的答案。“吃魚用的,但只有在吃沒有剔骨的魚時。”

“一條魚該吃多少?”

“全吃完。”我猜測。

“不對!”他叫起來,“你究竟聽沒聽?”他用那雙小手扯著自己的頭發,深深吸進一口氣,“非要我一直提醒你嗎?金種人分成青銅種、真正的黃金種和精靈三類。”

他讓我把余下的說完。

“精靈毫不自制,”我大聲背誦道,“他們享受權力為他們帶來的一切快樂,卻不付出任何與之相稱的努力。他們生下來就只為享樂而活。對嗎?”

“基本上,不算全對。現在告訴我一個金種人應該是怎樣的?聖痕者的標準是?”

“完美無缺。”

“這意味著?”

我模仿著黃金種人的口音,冷冷地說:“這意味著控制,自我控制。只要我能夠約束自己的行為,我就有作惡的權力。要理解金種人,其關鍵——如果這種‘關鍵’真的存在的話——在於理解我們對方方面面的控制。吃魚時要剩下百分之二十,表示食物的美味沒有壓倒我的定力,我沒有變成味蕾的奴隸。”

“看來你的確好好聽講了。”

第二天,我在閣樓的全息鏡像前練習金種口音時,舞者找到了我。在我面前,我能看到自己頭部的三維影像。我的牙齒很奇怪,總是在我試圖把一串詞語說出的時候咬住我的舌頭。手術已經結束了幾個月,我還在適應這個身體。我的牙齒比我一開始感覺到的大。金種說話的時候,他們的嘴裏就算長著黃金鏟子又他媽的會如何呢?我發現,看著自己金種的臉,會讓我更容易模仿他們的腔調。這樣能更快找到那種傲慢的感覺。

“r得發得更軟些。”舞者告訴我。他坐在那兒聚精會神地聽我念信息終端上的東西,“想著每個r前面都有個h音。”他吸的煙讓我想起家來,想起了首席執政官奧古斯都在萊科斯的形象。我記得他的平靜。他耐心而紓尊降貴的態度。他虛偽的笑容。“l的發音拖長一點。”

“你們的力量就只有這些嗎?”我對著鏡子說。

“很完美。”舞者逗趣地打了個哆嗦,誇贊道。他用健全的那只手拍了一下膝頭。

“很快我連做夢時都他媽的會是個金種了。”我厭惡地說。

“你不該說‘他媽的’。說‘該死的’。”

我憤怒地瞪著他:“要是我在街上跟自己相遇,我會憎恨我自己。我會恨不得用甩刀把我自己從頭到腳劈成兩半,然後燒得一點灰都不剩。看到我這副樣子,伊歐會作嘔的。”

“你還很年輕,”舞者笑了,“神啊,我有時會忘了你還這麽年輕。”他從靴筒裏抽出一個小瓶,自己灌了幾口,然後扔給我。

我笑了。“上次我喝酒的時候被我叔叔下了藥。”我喝了一口,“你大概忘了礦區是什麽樣了。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舞者長嘆一聲。“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戴羅。你理解你要做的事,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你對自己的立場和判斷依然是迷惘的。現在只是看一眼自己的金種外表都會讓你惡心,對嗎?”

“沒錯。”我對著酒瓶喝下一大口酒。

“但你只是在扮演一個角色,戴羅。”他勾了勾手指,一截有倒鉤的刀刃從他的戒指裏彈了出來。我敏捷的反應力已經恢復了,如果他有意加害於我,以我的身手,滿可以把那東西捅進他喉嚨裏。但我任由他用刀刃劃破了我的食指。鮮血泉湧而出。赤紅的鮮血。“如果你想確認真正的自己是誰,就這麽做。”

“聞起來有家鄉的味道。”我說完,吮吸著那根手指,“媽媽用礦坑蝮蛇的血做過湯。說實話,那東西真不算難吃。”

“撒上秋葵的花,用亞麻籽餅蘸著吃?”

“你怎麽知道的?”我問。

“我媽媽也這麽做過,”舞者笑起來,“在舞會上,或者桂冠舞會前吃,在他們宣布勝者之前。贏的總是該殺的伽馬家族。”

“這一杯敬伽馬家族。”我大笑著,又灌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