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44(第2/4頁)

她向敞開的大門走去,沒有理會大老板那些瑟縮成一團的守衛。每當大門敞開時,他們都非常緊張,甚至幻想關上門能帶來更多的保護。

在她身後,無線電鬥篷先生突然發出命令般的吱吱叫聲,意思類似於“回到這裏來!”。

她轉過身,看到裏特洛掙脫了澤克,堅定地走向約翰娜和大門。除了在醫院裏,約翰娜很少能見到一個渴望加入組合的單體做出這樣的無禮舉動。裏特洛就是那種難纏的病號。通常來說,這只會讓約翰娜更喜歡它,但現在,她開始為裏特洛擔心了。約翰娜在大門中央停下腳步,沒有理會注視著她的無數目光。她對著那家夥猛地伸出手,盡量模仿著爪族揮爪警告的姿勢。“停!你不能到外面去,裏特洛。對我來說不要緊,但對你很危險。”即使在最好的情況下,裏特洛的這次探險也將一去不回。

那個單體繼續前行,沒有理會無線電先生的咯咯聲和約翰娜的薩姆諾什克語。約翰娜不覺得裏特洛會受到熱帶群落那仿佛塞壬之歌的呼喊聲的影響。不,裏特洛看起來正在強迫自己向前走呢。無線電先生沒有動彈,但他的聲音充滿了焦慮。裏特洛仍然沒有理會他們。它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前方,緊緊地盯著熱帶群落。它走得越來越慢,仿佛群落的思想聲正在排斥著它。最後,它停了下來,站在居留地的邊界處,擡起一只爪子,仿佛要繼續前行,然後猶豫起來,隨即又再次嘗試。它的身體也因此顫抖不止。

最後,裏特洛用非常清晰的薩姆諾什克語大聲說:“噢,混賬!混賬透頂!”它猛沖向前,鼻子碰了碰門那邊的地面,顯然那裏正是熱帶群落的領地。這讓約翰娜想起了人類孩子玩兒的那種“點到即止”的打鬥遊戲。贏得勝利之後,裏特洛便飛快地跑回了居留地。

約翰娜對那個雙體輕輕揮手,然後轉身走入門外的開闊地。在她身後,守衛們迅速關上了大門。

通常來說,約翰娜要花上一個多小時才能爬上中央的小型金字塔。她腳下這條路以之字形穿越西方的塔面,與其說是攀爬,還不如說是走路。這些金字塔的表面材料五花八門,從粗糙的花崗巖到切割過的石英和玉石。還有整整一公頃的銅、銀和金鍍層,只不過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塔身之上。到目前為止,大老板研究金字塔已有七年了(無論是從空中,還是從他位於地面的宮殿裏)。除了它的遞歸性之外,他沒有發現太多規律——但它的耐用性和體積卻在與日俱增。與現在相比,瑞瑪斯裏特洛菲爾最初勘察時的金字塔簡直就是一堆爛泥。

她就這麽來回走著,不斷向上,一路上沒什麽可看的風景。大老板的宮殿以及原本屬於維恩戴西歐斯的側殿比北方任何一座宮殿都龐大,但哪怕在大金字塔下的那排小金字塔面前都相形見絀。機場向宮殿的西方延伸。她能看到那裏的小車行樹水塘,不過,完整的網狀水塘並不都在居留地的邊界之內。如今的熱帶群落對這些“能言烏賊”相當寬容。考慮到這些小車行樹是維系一切的關鍵,這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大老板的一艘飛艇剛剛起飛,航向北方。這艘員工用飛艇在遙遠的居留地之間來往通勤。與此同時,她也看到了那艘每日例行從狂野封邑飛來、準備降落的飛艇。大多數貨物仍然通過海運、河運或是陸上車隊運輸,但正是無線電線路和這些飛艇保證了大老板的市場能夠同步運作。

在機場那一端,坐落著大老板的第一批熱帶爪族工廠,那些廠房列成一條條長長的灰線。如今它們覆蓋了居留地西面幾乎每一平方米的土地。在居留地西方的邊界之外,她看到了熱帶群落的野外工廠。這些搖搖欲墜的建築物不斷經歷著損毀和重建的過程。幾個十日會這樣白白浪費、毫無產出。然後,就在你以為這種模仿完全是白費力氣時,突然間產量就會來個大爆發,只是成品多半奇形怪狀、編織不當或難以辨認。這些成品大多數都是垃圾……不過有時候,就像鏡子和玻璃制品那樣,會出現真正意義上的技術改進。

約翰娜現在站在第三道轉彎處,離居留地已有一百多米。這裏的群落一如既往地密集,爪族從她腳下這條主路的各條支路蜂擁而來。它們仍然給她周圍留有空間,但界線並不分明。爪族偶爾會從她身旁擦身而過,去往不同的方向。熱帶群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包含了咯咯聲、嘶嘶聲和嗚嗚聲,這些七零八碎的爪族語中還混合了模仿打雷下雨的聲音。在這些噪聲之後,她能感覺到某種更加響亮的聲音,那是她胸腔和頭腦中的嗡鳴——人類對思想聲的感受僅止於此。

大多數生物都忽視了她的存在,但也有些對她發出吱吱聲或是嗚嗚聲。她不時能看到小規模的連貫性,也許那些是只能存在幾秒鐘的神賜組合。“嘿,約翰娜!”它們只能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但有時也會說些別的。這些話很可能是從很遠的地方、在爪族之間傳遞而來,甚至有些是對木筏上度過的那段時光的回憶。或許這兒的爪族中每五個就有一個毛皮濃密的北方佬,但也常有渾身無毛的熱帶爪族聲稱記得木女王的殘體收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