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42

接下來的二十四個小時中,為確保溝通效率,薩姆諾什克語被擱置一旁。木女王說,爪族語中存在能夠表現這一局面的語言:那是一段真假音變換的和音,代表充滿劇變的多事之秋——既可能帶來徹底的毀滅,也可能劫後余生,抑或是大獲全勝。對拉芙娜而言,這段時間意味著應付紛至沓來的問題與決策,基本沒什麽機會小憩、進餐,或讓莉絲·阿爾明利用“縱橫二號”診療室的設備為她體檢。“你現在脫水,空腹,而且全身都是未愈合的傷口。食物、休息和診療室的設備能輕松讓你復原。‘縱橫二號’發現你有腦震蕩的跡象。只要你別太拼命工作,問題應該不大,但恐怕診療室沒法矯正你這個毛病。”莉絲爽朗地笑道,“話又說回來,我打賭我可以接好並修復你折斷的鼻子和面骨!只需幾個小時,之後你只要小心護理——”

拉芙娜連忙制止她。她可沒時間做什麽整容手術——

第二天,飛船將她從午後小憩中喚醒。她竟感覺精力充沛!與剩余人類孩子的第一次全體會議十五分鐘後就要開始了。離開指揮甲板時,她還在回顧私人日志和“縱橫二號”收到的最新消息。飛船追蹤到大老板在冰牙山脈東方的某個哨站降落了——是去補充給養——而後,飛艇再度升空,一路向南。在家鄉這邊,斯庫魯皮羅正乘坐他的小型飛艇——領地僅存的飛行器——去監視內維爾的旅行隊。

拉芙娜采取的最初幾項行動之一,就是清查“縱橫二號”所遭受的人為破壞與物品遺失。她不著痕跡地移除了範的激光炮上的功率增幅裝置:一想到軟件失靈可能導致新堡鎮被夷為平地,她就不寒而栗。另一方面,她沒有費心關注內維爾留下的內部裝潢。於是,步入新集會所的瞬間,她才發覺那裏已面目全非。內維爾鼓吹民主期間所營造出的友善氛圍早已煙消雲散。遊戲設備不復存在,空余下一兩處計算機接口。內維爾獨斷專橫地把飛船的設備通通拆光,為的是設立她在前一天發現的監控系統。墻紙也換成了全新風格——星際景觀。這片景色位於銀道面之中,但非常遙遠,位於深淵的邊緣,或許屬於超限下界。那正是斯特勞姆超限實驗室的景色。

有座講台坐落於蒼茫星際之間,後方則是內維爾的豪華座椅,幾乎與他為拉芙娜打造的王座一樣讓人過目難忘。拉芙娜猶豫不決地走向講台,卻沒有就座。她看到有人微笑,有人向她打招呼,但席間氣氛並不愉悅。

今天,會議廳有二十名共生體列席,人類孩子的數量卻僅有大約七十人。孩子們注視她的面孔——然後移開——的方式有些奇怪。是厭惡嗎?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塌糊塗:不過他們肯定會慢慢適應的。共生體們似乎並未受到影響。她發現剜刀和木女王都在席間。啊!傑弗裏也在,他避開眾人,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

拉芙娜說:“我們都需要比往常更充分地交流。考慮到當前數據接口的狀態——”她伸出手臂示意全場,“——那可能會有些困難。我希望能確保你們每個人都知道我在做什麽,知道‘縱橫二號’看到了什麽。我、我也想聽聽你們在做什麽,想知道是什麽在困擾你們。”

她發現溫達·拉森多已經站起身來,舉起了手。吉絲克·吉絲克森多也跳了起來,“我想談談內維爾的事!我們昨天失去了半數人類同胞。”

“他們自己想走的。謝天謝地。”拉芙娜沒看見說話的是誰,但這句評論一針見血。整個大廳的孩子們都在點頭贊同。

“對!”愛斯芭·拉特比高聲說,“我們應當追擊大老板那家夥才對。他拐走了我的妹妹!”還有艾德維、提莫、阿姆迪、行腳、螺旋牙線和……贊同聲和爭執聲此起彼伏。拉芙娜頓時感到茫然無措——就像以前和這些孩子打交道的時候一樣。

她猶豫地舉起手,想要讓他們安靜下來,然後——

眾人紛紛停口不語。

我是怎麽做到的?拉芙娜自己反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聽著,諸位,我有幾條關於這些問題的消息。不過拜托你們,讓我們一步一步來。溫達,你好像是第一個提問的吧?”

“是的,呃,多謝。這有點跑題,不過我認為很重要。約翰娜前往飛船山之前,我和她談過。”全場再次寂靜無聲,“她告訴了我幾件我們需要知道的事,也告訴了我幾件攸關榮譽、不得不做的事。首先就是,木筏上沒有什麽‘熱帶恐怖分子’。那不是炸彈:那些人是被‘縱橫二號’的激光炮殺死的。”

“我們猜到了。”歐文平淡的語氣中暗藏怒火。

維爾姆·林登朝拉芙娜揮揮手,“可你能證明,對吧?‘縱橫二號’一定留下了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