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26

雖然雨水過後留下了幾厘米深的爛泥,但在山地中行進還是比爬上山地要容易得多。馱豬在這裏可以吃到柔軟的野草——雖然綠草之下,惡心的深坑裏滿是積水。雨已經不再下了,但天空仍然陰雲密布,這可是隱匿行藏的理想天氣。殘存的螺旋牙線(或者說殘存的鐵先生?)的行為舉止還和昨天一樣,他在三輛貨車前方偵察,指出可以走的路線。跛腳拖慢了他的速度,但對他的敏捷身手並沒有太大影響。

地圖放了回去,不過阿姆迪早已熟記於心,“這兒往西的山勢比往東要平緩。前方有個向下的陡坡。”

拉芙娜也記得這個。“向下的陡坡”只是一種描述形式,指的是地圖的輪廓線融為單一曲線的地方,也就是懸崖峭壁。阿姆迪沒有否認這一點,不過目前他擔心的是別的事情:“幾個鐘頭之內——最多兩天——我們就會遇到村落、小旅店,或者是在這兒務農的爪族。我們該怎麽跟他們說呢?”

“這要根據情況來定,阿姆迪。”拉芙娜說。可憐的家夥。他正在努力準備臨場發揮呢。當然了,在此期間,他也不用去考慮前方的陡坡,不用思考他們糧食告罄(包括拉芙娜認為所有可以食用的東西)、同時又被三個不同的惡勢力追捕的事實。風吹過這片草地。也許這算不上極地寒風,但它仍舊冰冷地吹打著她濕透的外衣。他們都又累又臟又冷又……還是想點別的事情吧:

螺旋牙線轉移到了車隊後方,正在散布於草地上的巨大圓石周圍轉悠。他的警覺令人寬慰,盡管每過一天,切提拉蒂弗爾那夥人追上來的可能性就越小。阿姆迪可不覺得寬慰。他的幾顆腦袋一直跟著那個四體轉來轉去,“啊呀!說不定我們在到達斜坡之前就會撞見本地爪族了!”

拉芙娜注意到傑弗裏也讓為首的貨車放慢了速度,打量起螺旋牙線的舉動來。事實上,這片草地看起來和王國的舊式農場並沒有太大區別。在轉基因飼料作物出現之前,爪族對於農業的概念更像是人類的禁獵區。傳統的爪族農夫只會讓土地更適宜捕獵,他們會喂養牲畜,並保護它們不受其他食肉動物的傷害。有時,你會把“農場圍欄”錯當成自然形成的成排樹木與巖石——不過,她在附近沒看到什麽相似的東西。

巨石後方突然傳來哀號聲。某個組件大小的生物飛奔而出,向草地外跑去。三個螺旋牙線從側翼包抄上去。那生物急轉過身,輕巧地向草地中心奔去——不過,螺旋牙線的跛腳組件正在那兒等它呢。於是它又來了個急轉彎,以極快的速度沿小路徑直向貨車奔去。螺旋牙線的三個組件迅速追趕上來。

它太大了,不可能是黃鼠狼——況且看到一只黃鼠狼就等於看到了一百只,然後你會不可避免地成為它們的午餐——這東西在身體中段還多長了一對肢體!就在它飛速掠過她的貨車時,她意識到那對“肢體”只是一件旅行鬥篷破爛且沾滿爛泥的殘余部分。

然後有好幾件事同時發生。她的馱豬受驚跑開,幾乎令她的韁繩脫手。前方的貨車那裏,傑弗裏和阿姆迪的組件之一跳了下來。

“上啊!”她身邊的一個阿姆迪說。就在螺旋牙線大步走過、阿姆迪的其他組件跟隨在後時,它也跳了下去。

傑弗裏來來回回地走著,阻擋著那生物的去路。

拉芙娜站起身來。“小心——”她話音沒落,那家夥就飛快地繞過了傑弗裏。但此時螺旋牙線跑在前面的那些組件也追了上來。他們形成了包圍圈,強迫那單體掉頭返回。這會兒,阿姆迪的全部組件在拉芙娜的貨車前一字排開。包圍對方多半只是個意外,不過大家的合作非常完美。那生物停止了逃亡。看起來,那是個雌性單體。它蹲在地上,嘴裏仍舊發出尖厲的高叫。

一秒鐘過去了,沒有人動彈。三秒鐘。嘶嘶聲停止了。那生物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自己的對手們,然後盯住了數量最少的那一個:傑弗裏。一個爪族組合也許足以致命,可單體呢?傑弗裏看起來非常冷靜。他的目光定格在那生物身上,嘴裏跟大家說著話。

“拉芙娜,坐下。別讓馱豬朝我們沖來。”他自己的貨車向前跑了大約五十米,然後又往草地這邊靠了一點兒,“阿姆迪,你做得很好。如果能再站直點兒就更好了。”

拉芙娜突然發現阿姆迪在發抖。他的組件都很高大,而且數量足有八個,可他在上半輩子都把自己看做一個人類小孩,內心也完全不把普通爪族當榜樣。不過阿姆迪還是盡其所能,八個組件全都擺出警惕的姿勢。而且他在說話,既對那個單體,也對傑弗裏身後的螺旋牙線。後者一直在傑弗裏身邊轉悠,似乎打算對那個單體來個突然襲擊。這會兒它後退了幾步,專心阻擋那個單體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