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快點!收拾東西,我們走!”陳默朝徐博和戴銘大吼。

兩個小孩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麽接了個電話的陳默突然性情大變。

電視上的動畫片突然消失了,插播特別新聞。

“今天上午9點許,許正鯤市長在辦公室遭到恐怖分子襲擊,身受重傷,目前被送往人民醫院急救,歐陽睿之副市長已受命出任代市長,全權接管許市長住院期間的一切工作事務。他表示,兇手身份已經查明,警方將不惜一切代價,將兇手緝拿歸案,繩之以法。據悉,兇手是……”

陳默把電視“啪”地關上了。

剛才是司機小羅來的電話,他猶豫了好一會,才低低地說,我把你賣了。是小羅開著陳默的車,把他們送到這房子來的,快十年的老朋友了,陳默一直很信任他。沒辦法,上頭逼得緊,他們就咬住我不放了,小羅聲音裏帶著哀怨,我老婆沒工作,孩子上學又貴,一家幾口全指望我了,我,我對不起你啊陳隊,你快走吧,他們已經殺過去了……

陳默胸中一陣劇痛,如煉獄般怒火中燒,又如冰窟般刺骨寒冷,兩種極端的感覺交織在一起,復雜而微妙,無法用言語表達。他知道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馬上離開這裏。

砰砰砰。有人敲門。

陳默的神經一下繃得緊緊的,他拔出手槍,慢慢地靠近門口。

他迅速地看了一眼窺視孔,沒有人。

“誰啊!”

“我……”門外傳來一聲虛弱的回答。

陳默打開門,一個女子癱坐在地,頭發披亂,神情疲憊不堪。

是莫可非。

陳默又驚又喜,趕緊把她扶進屋,放在沙發上,這才發現她的兩個腳踝又紅又腫,還有不少刮擦的傷痕。

稍事休整後,莫可非精神恢復了不少,兩個小孩纏著問個不停,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思緒紛亂,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還真逃出來了你。”陳默不改揶揄本色,眼神中飽含著疼愛。

“多虧了你的神秘大禮啊。”莫可非反唇相譏,卻也感到一股暖意。

“……”陳默被噎了一下,轉而正色道。“警察馬上就到了,我們得趕緊走。”

“警察?你不就是警察嗎?”莫可非揉揉酸脹的小腿,一副不想動彈的樣子。

“歐陽睿之已經掌握大權了,他發了通緝令。”

聽到這話,莫可非打了個激靈,猛地直起身來,死死看著陳默。

“那怎麽辦?”

“我的車在樓下,先離開這裏再說。”

“可是……”莫可非話沒說完,便聽見窗外遠遠地有警笛呼嘯傳來。

“走!”陳默抓起旅行包,攙著莫可非往門外走去,徐博和戴銘背著包緊緊跟著。

剛坐進陳默的三菱吉普,便看見紅光已在街口閃動。

引擎轟鳴,倒車,朝另一個出口馳去。

“好像以前沒看你開過車。”在莫可非記憶裏,車子一直是小羅在開。

“那是以前。”陳默不作解釋,認真地把著方向盤,有些生疏。

莫可非笑了笑,其實她心裏清楚陳默不開車的原因,姨媽全都告訴她了,他那遭遇車禍的未婚妻,他的傷痛、自責和愧疚。似乎這幾天裏,一些事情讓他發生了變化,不再偏執地用內疚感折磨自己,不再用徒勞的方式期盼贖罪。或許他已經得到了解脫,從那次意外的陰影中,永遠地掙脫。

她的心情突然莫名開朗起來,雖然他們正在逃亡路上。

後面的警車跟得很快,吉普加速,在狹迫的巷道裏穿行,喇叭不停鳴響著,驅開路邊的小販。

嗖。陳默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從車旁飛過。嗖嗖嗖。又是一串。

是子彈。

“這群瘋狗不要命了!在這裏開槍!你們都趴下!”

話音剛落,後窗嘩啦一聲碎了,徐博和戴銘嚇得大哭起來,趴在後座底下不敢動彈。

“王八蛋!”莫可非嘴裏居然迸出了這幾個字。

她貓低身子,觀察著前面的路況。這裏是典型的舊城區,房屋間隔極小,半空還橫七豎八地吊著不少廣告牌。她一眼看到了前方一塊巨大的手機廣告牌,橫在半空,大小正好能把巷道堵死。

集中精力,莫可非,你能做到的。莫可非凝神盯著那塊牌子,努力讓自己回到清晨逃生時的狀態。她嘴中喃喃著,全然忘記了四周亂飛的子彈。

嘣嘣。兩顆子彈打在車身上,閃起兩朵火花,又彈開去,留下兩個凹痕。周圍居民尖叫著四處躲避,街市亂成一團。

路牌越來越近,眼看著吉普車就要開過去了。來了!莫可非眼前一閃,只見那路牌搖晃了一下,又一下,接著如同她無數次見過的那樣,像脫離了枝頭的一枚落葉,直直地朝地面落去。不巧的是,吉普車正好在路牌的下方,眼看著就要像豆腐那樣被切成兩截了。莫可非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待著那致命的沖撞。轟。只聽得一聲巨響,車子卻安然無恙,仍向前疾馳。後視鏡中,只見路牌重重地砸到地面,將路口堵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