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阿珂斯(第4/9頁)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呢?”伊賽問,“既然你不想的話。”

“我想要一件盔甲,”他說,“不是所有梟狄人都能擁有一件那樣的盔甲,那其實是一種……身份的象征。我想讓他們平等地看待我,也別再說什麽我是個‘薄皮兒荼威人’。”

奇西冷哼一聲:“他們一定沒體驗過海薩的冬天。”

他繼續往前走,朝著遠處的那些建築,腳下的野花很脆弱,一踩就在腳下碎成了粉末。

“你是想告訴我們所去何處呢,還是希望我們什麽也不問,只要往前走就好?”伊賽問道。這時他們已經靠近了那些房屋,看清了它們是用什麽建造的——藍灰色的石頭,用不同顏色的玻璃拼起來的小小窗子。房子就只有那麽幾幢,幾乎稱不上是個小鎮。玻璃窗反射著落日余暉,石墻上鉆出了星點野花,這個地方其實很漂亮。

他來這兒只是碰碰運氣,不過,不管他做什麽,也改變不了他們麻煩纏身的現狀,所以有的可選已經不錯了。

他緊張得微微痙攣,因為那些房子裏一定都安裝著梟狄的滾動新聞影幕,他們會在這裏得到關於希亞的消息。他一直把左手放在右肩上,這樣一旦有需要,他就能直接抽出刀來。他不知道在那些明亮的窗子背後,等待著他們的會是什麽。這時,有一扇門開了,一瞥之下,他本能地舉起了他的武器。然而走出來的只是一個身材矮小、神情靦腆的女士,她手裏拿著衣服,滴著水。他認出她來了——阿雅·庫澤,蘇紮的遺孀,約爾克的母親。

好吧,至少他們沒找錯地方。

“你好。”阿雅的聲音比阿珂斯想象中的要低沉許多。他只見過她一次——殺死她丈夫之後、走出中央競技場的時候,當時她緊緊地拉著約爾克的手。

“你好,”他說,“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阿珂斯,”她說,“我是阿雅。不過我想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沒什麽不能承認的。他點了點頭。

“何不進來呢?”她說,“你的朋友們也進來吧,只要不惹麻煩就行。”

伊賽挑起眉毛看了阿珂斯一眼,便由阿雅領著他們進了屋,走上樓梯。阿雅的手懸在身體兩側,像是要拉起並不存在的長裙。她可能習慣了華麗衣飾,如今也是頭頸高昂、肩膀挺直,一舉一動仍然像個上層社會的貴婦人。當然,她從未經歷過海薩的冬天,但人生裏有的是比天氣更艱辛難熬的東西。

他們跟著阿雅,踏著一條哢嚓作響的狹窄樓梯,來到了樓下的廚房裏。地板是用藍色的瓷磚鋪就的,顏色有些不均勻,墻上的白色塗料也有幾塊剝落下來。不過這裏很暖和,一張又大又穩的桌子邊放著好幾把椅子。它們都是拉開的,好像不久之前有很多人曾聚在這裏。遠處的墻上嵌著影幕,正在播放滾動新聞——舊得掉渣的墻上映著人為投射的光影,實在有些不和諧。然而,新的和舊的結合在一起,遍及梟狄皆如此。

“我已經傳了口信給約爾克,他很快就會回來。”阿雅說,“你的朋友會講梟狄語嗎?”

“我會,”伊賽說,“不過我只是在幾季之前學過一點兒。所以……請慢點兒講。”

“不必,我們可以用荼威語來談話。”阿雅說道。她的荼威語有些生硬,但完全可以聽懂。

“這是我姐姐奇西,”阿珂斯指了指,“這位是——”

“拜赫。”伊賽簡短地說。

“很高興見到你們。”阿雅說,“不過我得承認,阿珂斯,你沒接受我的禮物,這讓我有些不高興。那枚戒指?”

她看著他的手,他則有些微微發顫。

“哦。”他說著把大拇指伸進襯衫領子下面,挑起一條鏈子,末端搖晃著的,正是那枚阿雅托兒子轉贈給他的戒指。說真的,他更想把它丟進垃圾桶裏,而不是掛在脖子上——蘇紮的死並不是他願意去回憶的事情。但是,他需要提醒自己記住。

阿雅滿足地點了點頭。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奇西問道。阿珂斯卻在想,她是不是刻意把聲音放柔和了,好讓此刻的情境愜意些。完全沒有必要,他想。

“那個,”阿雅說,“是另一個時代的故事了。”

阿珂斯忍不住了。“我不是故意要無禮,”他說,“但我必須知道希亞現在情況如何。”

阿雅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你是說諾亞維克小姐?”

“她是不是已經……”他無法吐出那個字眼。

“她還活著。”

他閉上了眼睛。有那麽一瞬間,他允許自己想起了她。在他的記憶中,她是那樣真實而有生氣:在訓練室裏拼殺,格鬥仿若舞蹈,在漆黑的太空裏尋覓,如在畫中。她似乎是把醜陋的東西變美了,而他永遠也不會懂。不過,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