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希亞(第5/6頁)

“我覺得,對你哥哥來說,趕在滌故更新之前及時地找到嫌犯,沒什麽難的,”雅瑪說,“他們要做的只是關注這次事件,不是嗎?”

“他是要誣陷什麽人嗎?”我說。

利紮克需要個替罪羊,一個無辜的人便將為此而死,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渾身發冷。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幾個月之前——甚至幾周之前——我對這種事還無動於衷。但阿珂斯說過的話,以某種方式對我產生了影響:我之為我,不必永遠一成不變。

也許我可以改變。也許我正在改變,就因為我相信自己可以。

我想起了那個被我放走的獨眼女人。她瘦小的身材,獨特的動作,只要我想,就能找到她。我能肯定。

“為了你哥哥的政權,這只是小小的犧牲,”雅瑪輕輕點頭,“為了自己的利益,我們都得做出犧牲。”

我轉向她:“請問你做了什麽樣的犧牲?”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非常用力地攥著,用力得我都覺得她自己無法承受。盡管我知道,我的潮湧陰翳一定已經蝕入了她的身體,她卻仍然沒有松手。她把我拉近她,近得可以嗅到她的呼吸。

“我放棄了看著你血盡而亡的快樂。”她輕聲說。

雅瑪放開我,回到人群裏去,輕快地甩著胯。長長的白頭發垂過她的背,直且順滑,從後面望過去就像一根白色的柱子,身上的淺藍色裙子也是那麽相稱。

我揉了揉手腕,皮膚被她抓紅了。會留下瘀痕的,我能肯定。

§

我走進廚房,盤子鍋子的嘩啦聲戛然而止。巡遊飛艇上的工作人員比諾亞維克莊園裏的少,不過我認出了一些面孔——還有一些天賦賜禮。一個洗刷工正讓水壺飄起來,肥皂水從他的手背上滴下;一個砧板工正閉著雙眼忙著,菜切得幹凈利落又均勻。

敖特佳正半身探在冷藏櫃裏,周圍靜下來的時候,她直起身子,在圍裙上抹了抹手。

“啊,希亞,”她說,“沒人會像你一樣讓一屋子人瞬間靜默了。”

其他人都直勾勾地看著她,詫異於她與我的熟識,但我只是笑了笑。雖然我有一陣子沒見過她了——上一季開始,我會的已經比她多了,現在我們難得見面,順路時才會——但是她毫無困難地就找回了我們相處的節奏。

“這是種特別的天賦,”我回答,“我能跟你單獨說幾句嗎?”

“你這話說得可真是老氣橫秋,”敖特佳說著擡了擡眉毛,“跟我來。想必你不會介意在廢料間聊天。”

“介意?我可一直都想在廢料間待著呢。”我揶揄道,跟著她穿過狹窄的過道,走進一間屋子。

廢料間裏的臭味兒實在太重,弄得我眼淚汪汪的。我猜那應該是腐爛的水果皮、肉皮外加爛菜葉的氣味。這裏空間有限,只夠我們倆挨得很近地站著。旁邊是巨大的垃圾焚化爐,很熱,也讓氣味更難聞了。

我用嘴呼吸,突然間意識到,在她看來,我是多麽“十指不沾陽春水”。我的指甲幹幹凈凈,白襯衫筆挺。而敖特佳身上則沾著殘漬,像是那種本該更壯一點兒,卻因為食物不夠而顯得落魄的女人。

“我能為你做什麽,希亞?”

“你能賣個面子給我幫個忙嗎?”

“這取決於幫什麽忙。”

“如果我哥哥問起來,你可能得撒謊。”

敖特佳抱著胳膊:“你想做什麽需要跟利紮克撒謊的事?”

我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那把刺客丟下的刀子,拿給她看。

“就是最近的偷襲事件,”我說,“有一個人把我堵在走廊裏,想取我性命。我制伏了她,但是我……我又把她放了。”

“你是抽什麽風要這麽做?”敖特佳說,“看在潮湧流淌的分兒上,姑娘,就算你母親也不會那麽好心。”

“我不是——算了。”我拿回了刀子。纏在刀柄上的膠帶是有彈力的,彎出了那個女人的手指形狀。她的手比我的小多了。“但是我想找到她。她留下了這把刀,我知道你能通過它找到她。”

敖特佳的天賦賜禮是我所見過的最神秘的。給她一件東西,她就能找出這東西的主人。我的父母曾經讓她找到過私藏武器的人。有一回,她還找到了試圖給我爸爸下毒的人。有時候線索復雜,很難理解,她說過,比如有兩三個人都說那東西是自己的。不過她區分起這些人來是很熟練的。所以,如果有人能找到那天的刺客,非她莫屬。

“而你不想讓你哥哥知道?”她說。

“我哥哥會怎麽對她,你很清楚,”我說,“死刑都是最溫和的了。”

敖特佳抿著嘴唇。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公開亮相之前,是她在我媽媽的監督下,手指靈巧地幫我編辮子;想起了自己月經初潮時,是她替侍女處理了沾血的床單——在媽媽離世之後,是她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