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侯爺打臉寶典(十六)

君恪亦是有些不耐, 嘴上也刻薄三分, 語調實是算不上多麽謙卑,他半斂起長眉:“左右要出嫁的是我們錦親王府上未出閣的姑娘, 定安侯如今還在京中養傷,就不牢您費心了。”

容傾聞言定定盯了他半晌, 他放下手心攥著的帕子, 帕子上染了不少石榴的汁液,瀲灩綺麗的鮮紅色綻在純色絲縷, 襯得他指節修長白皙宛如上好的白玉。

他突然低低一笑,隨手從果盤裏挑了枚更大的石榴。

容傾力氣不小,因著多日不曾使過棍棒,連指甲也蓄起了一點。

打磨圓潤的指甲深深陷入石榴皮中,收縮間帶出黏黏膩膩的顏色石榴汁,叫人瞧著有點瘆得慌。

容太後的犀利目光自那面目全非的石榴皮上, 緩緩移至容傾面容處。

青年膚色細膩,長睫微垂, 嘴角凝著淡淡笑意, 看上去頗為友善柔和。

然而容太後憑借多年以來對胞弟的了解,篤定他此刻指不定在心中將這逆賊君恪,來來回回不知道罵了多少遍。

容太後清了清嗓子,伸出戴著護甲的玉手輕輕搭上宮女的臂彎。

她另一只手慢慢揉著額角, 閉上雙眼漫不經心道:“同錦親王府交好的世家眾多, 太妃又一向有主意, 府上的姑娘不愁尋不到好人家, 小王爺不必如此心急,只管等著就是。”

“微臣不敢欺瞞太後娘娘,”君恪拱手答著,脖頸垂得越發低,做足惶恐無措之態,“微臣這個親妹子自小流落在外,雖然容色出眾,品行不差,只是自幼散漫放縱慣了,想是尋常人難以容忍她的性子。煩請娘娘做主替她賜一樁良緣,微臣也好趁這個機會彌補對她的虧欠。”

容太後仍是不為所動,居高臨下扯了下嘴角,並不打算沒頭沒腦,應下這件無故被人塞入她手心的燙手差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若由太妃或是王妃來同哀家求這樁懿旨,哀家定會應下,只不過今日來的是小王爺,只怕個中的來龍去脈還需仔細探討一二。”

她語畢也未即刻逐他出去,著下人搬來一把圈椅,指著那方椅子含笑喚他坐下。

君恪一時碰了個軟釘子,他素來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在此之前也試想過容太後初聽此言的種種反應。

眼下她這番回答不算出乎君恪所料,他今日的求見本就是心血來潮,事先未與八王爺仔細商議,所言也算不得有多縝密。

但尋思著先斬後奏,與容太後先行通氣更為妥當。待他回府稟明祖母,按照祖母重視府邸聲譽顏面的慣例,必不會為了一個於情並不親厚、於理又工於心計置王府顏面於不顧的常嫣嫣,駁了容太後的面子。

君恪謀劃得很好,若能夠在錦玉定親之前,成功將常嫣嫣嫁去夫家。去了一個為非作歹的常嫣嫣,錦玉往後在府裏,也就不需過那提心吊膽、看人臉色的委屈日子。

他沉思再三,辭了容太後賜座的好意,十分莊重道:“祖母深覺虧欠胞妹良多,也打算替她覓得一門如意親事。待婚事定下,再拘她一兩年,便將她嫁出去。”

他默了默,又咬緊牙關道:“錦親王府今日已經去了一個姑娘,胞妹的婚事不可再出差錯,還望娘娘體諒。”

容太後含下一口石榴子,又盡數對著侍女奉上來的盂壺吐出,她未急著應允君恪的請求,轉頭沖著容傾道:“阿傾,你如何看待這件事?”

君恪眸光一寒,倏地擡起眼,銳利目光化為一柄無形的刀子,狠狠飛向容傾。

容傾在朝堂上一向與他不對付,凡是他與八王爺擁護的,容傾這廝必定聯合武將出言駁斥。

來來去去這麽多回,他也算徹底記恨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

容太後尋常並不會當眾過問容傾的意思,今次主動開口,想必是打定不願應允他的主意。

君恪太陽穴“突突”地跳動,他心中森冷至極,容氏姐弟為禍朝野多年,小皇帝也對這二人言聽計從,若不盡快除去這二人,只怕今後八王爺與他的日子不會好過。

這般一琢磨,他打量容傾的眼神越發不善。

容傾恍若未覺,依舊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指尖動作不變,眼底浮起一抹嘲諷:“依愚弟所見,小王爺疼愛胞妹之心日月可鑒,若是姐姐不答應,往後由人宣揚出去,反倒連累王妃誤會些什麽。”

他嘴角勾得更甚:“姐姐行事公允,既然能替幾位武將家的女兒指一樁好姻緣,想必也可令小王爺稱心如意。”

容太後十分驚異,這兩人往日在朝堂上爭鋒相對,鬥得你死我活,從未有過意見一致的時候,眼下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難得見他如此好言好語。

“你果真這般看待?”

容傾放下手中石榴,笑得格外誠懇,仿佛極為光明磊落:“常言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小王爺的意思,便是府裏長輩的意思,量他也不敢違逆王妃與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