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敵人 21白霧彌漫(第2/4頁)

我看到芬尼克綠色的眼睛,像白天看到的那樣很像貓眼,裏面有種奇怪的反光。也許是他的眼裏充滿淚水的緣故吧。“不,”他說,“我背不了他們兩個,我的胳膊不聽使喚了。”是的,他的胳膊在身體兩旁不停地抽搐。他的手裏也是空的,三個魚叉,只有一個還在,也攥在皮塔的手裏。“對不起,瑪格絲,我不行啊!”

接下來的事發生得那麽突然、那麽出乎意料,我甚至沒來得及阻止。瑪格絲拼死力站起來,在芬尼克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後跌跌撞撞地沖入迷霧。她的身體立刻瘋狂地扭動起來,隨後她倒在地上。

我想喊叫,但我的嗓子像火在燃燒。我朝她倒下的方向剛邁了一步,就聽到了炮聲。知道她的心跳已經停止,她死了。“芬尼克?”我扯著沙啞的嗓門喊道,可是他已經走開了,繼續逃離毒霧。我拖著不聽話的腿,蹣跚著走在他身後,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毒霧侵蝕了我的大腦,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周圍的一切已變得不真實,時間和空間已沒有了意義。然而,內心深處動物的求生欲迫使我磕磕絆絆地跟在芬尼克和皮塔的後面,繼續往前走,盡管說不定我此時已經死了。是的,我身體的一部分已經死了,或者正在死去。而瑪格絲已經死了。這是我能夠清醒地意識到的,或者我認為自己清醒地意識到的;但無論怎樣,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月光灑在芬尼克金黃的頭發上,閃著熠熠的光。疼痛的汗珠浸濕了我的全身,我的一條腿已經像木頭一樣完全沒有了知覺。我一直跟在芬尼克身後,最後他也跌倒在地,皮塔仍趴在他身上。我無法控制自己向前走的步伐,一下子撞倒在他們身上,我們三個摞在一起。就在這裏,就這樣,我們會死去。我心想。可思維是抽象的,它遠不如身上的痛楚來得真實。我聽到芬尼克的呻吟,設法把身體從他們身上挪開。現在我看到毒霧已經變成了珍珠般的乳白色,也許是我的眼睛在騙我,也許是月光的緣故,毒霧好像被玻璃窗擋住了,正在被壓縮起來。我眯起眼來使勁看,發現那些翻卷的毒舌已經不見了。事實上,它已完全不再前進。正如我在競技場所經歷的其他恐怖事件,它已經結束了這次恐怖襲擊。抑或極限賽組織者決定先不要我們的命。

“它停了。”我想說話,可從我腫脹的喉嚨發出的卻是可怕的嗚嚕聲。“它已經停了。”這次我的聲音肯定已經清晰些了,皮塔和芬尼克轉過身看著毒霧。毒霧在向上升,好像由真空吸入了空中。我們看著它一點點地被吸走,直到最後的一縷完全消失。

皮塔從芬尼克的身上滾下來,芬尼克也躺倒在地。我們都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渾身抽搐、大腦和身體都被毒素侵蝕了。過了幾分鐘,皮塔指著上面,說:“猴——子。”我擡起頭看到了兩只動物,我猜應該是猴子。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真的猴子——我們家鄉的林子裏沒有這種動物。但我可能看到過照片,這在饑餓遊戲中看到過,所以當我看到這種動物時,腦子裏立刻出現了這個詞。盡管很難看清楚,但這些猴子似乎長著橘色的毛,有成年人的一半高。我覺得猴子的出現是個好征兆,這說明空氣是無毒的,否則它們怎麽能在這裏優哉遊哉的呢!就這麽,我們靜靜地觀察著彼此,人和猴子。之後,皮塔掙紮著爬起來,朝山坡下爬去。我們都爬起來,現在要我們走簡直就跟要我們飛一樣,是不大可能完成的壯舉;我們一直爬到布滿藤蔓的地面變成一窄溜沙灘的地方。宙斯之角四周的水拍打著我們的臉,我突然向後彈去,好像被火燒了一樣。

在傷口上撒鹽。我第一次真正領略了這句話的含義,水裏的鹽使我疼痛無比,差點昏死過去。但同時也出現了另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皮膚裏往外抽的感覺。我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把手伸到水裏。好難受,是啊,接著就不太難受了。透過藍藍的水,我看到一種奶狀的物質從我皮膚的傷口上滲出來。當白色物質消失之後,疼痛也就停止了。我摘下腰帶,脫掉跟一塊抹布無異的連褲衫,我的鞋子和貼身衣褲好像沒有一點損壞。一點一點地,我把胳膊伸到水裏,讓毒液慢慢從傷口內濾除。皮塔好像也在這麽做。但是芬尼克第一次碰到水就退了回去,臉朝下躺在沙地上,可能是不願意,也可能是不能夠,把自己泡在水裏滌清毒素。

最後,我洗凈了最疼痛的傷口,在水下睜開眼睛,在鼻孔裏浸些水,然後再噴出來,甚至反復漱口,好把嗓子眼的毒素沖洗掉。我的狀況略微好轉,就去幫助芬尼克。我的腿慢慢有了知覺,可胳膊還在抽搐。我無法把芬尼克拽到水裏,而這麽下去疼痛可能會要了他的命。所以我捧起水灑在他的拳頭上。因為他不在水裏,所以侵入他體內的毒霧,又慢慢地飄了出來,也是一團團的霧氣。我小心不讓毒霧再靠近我。皮塔也有所恢復,他過來幫我。他撕開芬尼克的衣服,又在什麽地方找到了兩只貝殼,這東西比我們的手好使多了。我們先用水浸濕芬尼克的胳膊,這裏損傷得最厲害。大團的白霧從皮膚裏析出,可他竟沒有感覺。他躺在那裏,眼睛緊閉,只是偶爾地發出一陣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