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敵人 20焦渴難耐(第5/6頁)

我躺下,把臉貼在草墊上,無比惱怒地盯著那東西。皮塔替我揉著肩上僵硬的肌肉,讓我放松下來。我納悶,太陽都下山了,怎麽這地方還那麽熱,那麽家裏又會是什麽樣呢?

我想起了波麗姆、媽媽、蓋爾、馬奇,他們現在一定在看著我,我希望他們至少能待在家裏,沒有被斯瑞德帶去警察局監管起來,或者像西納那樣遭受懲罰,或者像大流士一樣,因為我而受到懲罰。每個人都不要。

我開始為他們、為我們區、為我的樹林子而感到心痛。我們的樹林有真正的硬木林,有許多食物,有非爬行的獵物,有奔流的小溪,有涼爽的微風。不,是涼風,能把炎熱的悶氣一掃而光。我在自己的意念裏營造了這樣的風,它吹得我臉頰僵冷、手指麻木。突然,埋在黑土裏的東西有了一個名字。

“是插管!”我大喊起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什麽?”芬尼克問。

我把那東西從土裏拔出來,擦幹凈。我用手掌罩住較細的一端,把它藏在手心裏,然後看著伸出的舌片。沒錯,這東西我以前見過。很久以前的一天,寒風凜冽,我和爸爸一起到林子裏去,在一棵楓樹上挖一個小孔,把它插到小孔裏,楓糖就會順著小孔流到下面的桶裏。有了楓糖,即使最粗糙的面包都變成了美味。爸爸死後,我不知道他的那一根小管拋到哪裏去了,也許藏在林子裏的什麽地方了,但我再也沒見到過那東西。

“是插管,就像是水龍頭,你把它插在樹上,樹汁就會流出來。”我看著周圍粗大的樹幹。“唔,這種樹很適宜的。”

“樹汁?”芬尼克問,他們在海邊可沒這種樹。

“做糖漿的。”皮塔說,“可這種樹裏興許會流出別的東西。”

我們都站立起來。我們很渴。這裏沒有泉水。樹鼠的嘴是濕的。這一切都說明樹幹裏應該有一種有價值的東西。芬尼克拿起一塊石頭,正準備把插管楔到粗大的樹幹裏,我攔住了他。“等一下,這樣有可能把它弄壞。咱們得先在樹上鉆個孔。”我說。

沒有東西可以拿來鉆孔,所以瑪格絲把她的錐子拿出來,皮塔一下子就把樹皮穿透了,把錐子頭插到兩英寸深的地方。芬尼克和皮塔輪流在樹上鉆孔,最後開的口夠大,完全可以把插管放進去。我小心翼翼地把插管楔進去,然後大家都往後退了一步,等待著結果。一開始,沒什麽動靜。接著,一滴水珠從插管的小舌片上滴下來,滴在瑪格絲的手心裏,她隨即用舌頭把水添了,又伸出手去接。

我們又擰了擰插管,重新調整了一下位置,接著一小溜水從管裏流出來。我們大家輪流在插管下面用嘴接水,我們焦渴的舌面得到了滋潤。瑪格絲拿來一只籃子,籃子編織得很密,可以用來盛水。我們把籃子接滿水後,大家就傳著喝,大口大口地喝,接著,我們很奢侈地把水潑到臉上,把臉洗幹凈。像這裏所有的東西一樣,水也是溫熱的,但我們也顧不上去挑剔了。

趕走了焦渴的困擾,疲勞又接踵而至。我們準備在此過夜。去年,我總是把自己的背囊備好,時刻準備著緊急撤退。但今年,已經沒有什麽背囊了,只有我的武器,而武器我是時刻不會離手的。然後我想起了插管。我把它小心地從樹孔裏擰出來,從樹上摘下一根結實的藤條,穿在孔裏,然後把插管牢牢地拴在腰帶上。

芬尼克提出先由他放哨,我同意了,知道放哨的也只有我們兩個人,皮塔要等休整好了才行。我躺在雨棚裏的地上,緊挨著皮塔,告訴芬尼克如果他累了就叫醒我。幾個小時後,我被一個聲音驚醒,好像是鳴鐘的聲音,當!當!這不太像法院大樓發出的新年鐘聲,但很接近。皮塔和瑪格絲還睡著,沒聽見,但芬尼克和我一樣在注意聽。接著鐘聲停了。

“響了十二下。”他說。

我點點頭。十二下。有什麽寓意呢?一聲代表一個區?也許,可是為什麽?“有什麽意思嗎,你覺得?”我說。

“想不出來。”他說。

我們等著更進一步的指示,也許這是克勞狄斯·坦普史密斯發出的信號。邀請大家去赴宴,這是唯一可以遠距離傳達的指示。這時,一道閃電擊中了一棵參天大樹,接著一道道閃電接踵而至,劃破夜空。我想這是一個信號,雨、水源,給那些不如黑密斯聰明的指導老師們。

“去睡吧,反正也該輪到我值班了。”我說。

芬尼克猶豫著,可誰也不可能永遠不睡覺。他在雨棚口躺倒,一只手拿著魚叉,慢慢沉入不平靜的睡眠。

我坐在那裏,弓箭不離手。我看著眼前的叢林,在月光下,一片慘白和墨綠的顏色交織在一起。大約過了一小時,閃電停了。但我覺得雨卻嘩嘩地下起來,拍打著幾百碼外的樹葉。我等著雨來到我們這裏,但雨卻始終沒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