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2/5頁)

來自電力部的一位工程師組織了一場賭局:誰要能猜得準這場困守會為期多久,誰就是贏家。天文台的每一個人都下了注;雖然可能性很小,但薩德勒還是想從投注人的不同選擇中找出些門道。下注結束後,他思考著望向長長的名單——至少從理論上講,如果那個人知道正確答案,那他一定會刻意選錯,免得引起注意。不過他的研究是徒勞的。接著,他竟懷疑起自己的思維能力是不是遭到了扭曲。有些時候他生怕自己再也不能用正常的思維考量事物了。

警報發出後過了五天,等待的時間結束了。當時地面上已經接近月球的正午,地球也已經虧缺成了一彎鐮刀,只不過它離太陽太近了,如果直接用肉眼去觀望,難免會受到傷害。然而根據天文台的時間,此時正值午夜,薩德勒正在睡覺,瓦格納卻貿貿然闖進了他的房間。

“醒醒吧!”薩德勒揉著惺忪的睡眼聽他說道,“總監要見你!”瓦格納被派來充當了信差,他似乎對此有些惱怒。“發生狀況了,”他抱怨著,用狐疑的眼光看著薩德勒,“理由是什麽,他連我都不說。”

“我也不確定是什麽事。”薩德勒一邊套上睡袍一邊說道。他說的是真話。在前往總監辦公室的路上,薩德勒一直帶著睡意琢磨著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薩德勒心想,麥克勞倫教授在過去的幾天裏衰老了很多。他再也不是那個幹脆利索,手執鐵杖統治全台的短小漢子了。連他那一度纖塵不染的書桌邊上,此刻也淩亂地堆滿了一摞摞文件。

瓦格納剛從房間裏不情願地退出去,麥克勞倫便脫口對薩德勒說道:“卡爾・斯蒂芬森到月球上來幹什麽?”

薩德勒的睡意還沒有全消,他迷迷糊糊地眨巴著眼睛,磕磕巴巴說道:“我連這人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我需要知道他嗎?”

麥克勞倫顯得有些吃驚和失望。

“我以為你們的人會告訴你他要來。在他的研究領域裏,他是最有才華的物理學家。中心城剛剛打來電話,說他已經著陸了——我們必須盡快把他送到雨海去,送到一個地方,他們管它叫‘托爾計劃’。”

“他為何不能飛過去?為什麽要讓我們管這事兒?”

“他本來要乘火箭的,不過載人機出現故障了,幾個小時內都沒法恢復。所以他們就用單軌車把他送過來了,我們要用毛蟲拖車送他完成最後的行程。對方已經要求我把任務派給哲美森,人人都知道他是月球上最好的拖車司機了——而且,不管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他是唯一到過‘托爾計劃’現場的人。”

“接著說吧。”薩德勒猜想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我信不過哲美森。派他去執行這麽重要的任務,我認為不安全。”

“還有其他能勝任的人選嗎?”

“有限的時間裏選不出來了。這是技術含量很高的工作,你都想不到那兒有多麽容易迷路。”

“這麽看,似乎不得不派哲美森了。你為什麽會覺得他不牢靠?”

“我聽到過他在休息室裏發表的言論。當然,你也聽到過!他毫不隱瞞地同情大聯邦。”

麥克勞倫總監講話的時候,薩德勒專注地望著他。這位矮小男子的語氣裏含著義憤,他幾乎是在發脾氣了——薩德勒對此感到吃驚。有幾刻,他心裏生出短暫的懷疑:麥克勞倫是不是想轉移注意力,免得他本人遭到懷疑?

隱約的不信任感只維持了一瞬間。薩德勒意識到,沒有必要再去探究更深的動機了。麥克勞倫負荷過重,疲憊不堪。其實薩德勒一直懷疑,嚴峻強硬僅僅是他的外表,而他的內心同他的身材一樣,並不強健。對於自己的挫敗感,他的反應也是孩子氣的。他眼看著自己的計劃被打亂,整個研究項目陷於停頓——連他的寶貝設備都遭了殃。哼,這些都是大聯邦的過錯,任何不同意這一點的人,都是地球的潛在敵人。

對總監,很難不報以同情。薩德勒疑心他已經臨近精神崩潰的邊緣,需要極其精心的護理才行。

“你想要我做點什麽?”他問道,盡可能地扮出了一種不願承擔責任的語氣。

“我想知道你是否同意我對哲美森的態度。你一定詳盡地研究過他的。”

“我不能討論我的評估結果,這是不允許的,”薩德勒答道,“我作的判斷往往只是根據傳言和直覺。不過我感覺哲美森是個非常坦蕩的人,這一點對他是有利的。您知道,意見不同和叛國投敵之間有著巨大差別。”

麥克勞倫沉默了一陣子,接著又氣惱地搖著頭。

“風險太大。我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薩德勒心想,這可就難辦了。他在這裏沒有權威,肯定不可能對總監發號施令。沒有人給他任何指示。將斯蒂芬森安排到天文台的人,多半根本不知道薩德勒的存在。國防部和中央情報署之間沒有什麽特殊的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