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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號部風格迥異,同其他部門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天文台同地球,同月球其他地方,乃至同其他行星的聯絡電路系統就安置在這裏。這裏是最龐大也是最顯眼的敏感地帶。由此出入的每一條消息都要受到監控,操作設備的人員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保安部的檢查。有兩名員工已經被調走了,原因不詳,他們被調到了不太敏感的崗位。更有甚者——這個情況連薩德勒也不知道——位於三十公裏以外的遠程攝像機,每隔一分鐘就對準天文台的遠程通訊發射機組拍攝一次。任何時候,只要這些無線電發射機指向了未經批準的方向,立即會有人接到訊息。

天文學家們無一例外地樂於探討他們的工作,也願意講解他們的設備。如果薩德勒的問題讓他們疑惑,他們也不會有所表露。站在他的立場上,他當然會盡力不做出與自己扮演的角色不符的行為。他所采取的技巧,則是推心置腹的坦白相見:“當然這跟我的工作沒什麽關系,不過我真的對天文學感興趣,所以我在月球上住一天就盡可能地多看看。當然,您要是太忙了,就……”這一套總是很好用,如同魔法一般。

瓦格納通常會為他安排約見,替他鋪平道路。這位書記太熱心助人了,起初薩德勒還以為他是在自我掩護,後來打聽了才知道,瓦格納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那種忍不住要給人留下好印象的類型,希望同所有人都保持友好。薩德勒心想,他和麥克勞倫教授這樣的人做同事,一定會倍感挫敗的。

當然,天文台的核心,是那台一千厘米望遠鏡——人類有史以來建造的最大的光學儀器。它屹立在一座小圓丘的頂部,距離宿舍區還有一段距離。它夠得上引人注目,卻不算精致。巨大無倫的鏡筒,安置在一個托架結構上。托架可以縱向調節望遠鏡的位置,而整個支架結構則可以在下面的環形軌道上做旋轉。

“它同地球上的任何一種望遠鏡都截然不同,”他們一道站在最近一處觀察圓塔裏,遙望著外面的平原時,莫爾頓解釋道,“比如導管,它的結構讓我們在白天也能工作。沒有它,陽光會通過支架結構反射到鏡片上,那樣就會破壞觀測結果,而熱量也會使鏡片變形,也許需要幾個小時才能重新穩定下來。而地球上那些巨大的反射鏡就不需要擔心這種事兒。它們只在晚上工作——我指的是它們當中至今仍在服役的那些。”

“我不確定地球上還有沒有依然在運作的天文台了。”薩德勒說道。

“哦,還有幾個。當然,幾乎都是用來做培訓的。真正的天文研究在那樣渾濁的大氣環境中不可能開展。比如,瞧瞧我做的研究好了——紫外光譜學。地球的大氣對於我感興趣的那段波長來說,是完全絕緣的。在我們搬到月球之前,從來沒人觀測過它們。我有時候甚至懷疑天文學在地球究竟是如何起步的。”

“這個托架的形狀在我看來怪怪的,”薩德勒深思著評論道,“它更像大炮的炮座,和我見過的所有的望遠鏡都不太一樣。”

“相當正確。他們沒有費事把它做成赤道儀的樣子。有一台自動控制計算機,可以讓它始終追蹤觀察任何一顆預設好的星體。不過你還得下樓來,看看終端是個什麽樣子。”

莫爾頓的實驗室是一座精彩的迷宮,其中盡是由半成品部件組裝起來的設備,沒有幾件是薩德勒能認得出來的。他對此提出抱怨時,他的導遊被逗笑了。

“你用不著為這個不好意思。大多數東西都是我們自己設計制作的——不過粗略地說,事情是這樣,來自那個大鏡片的光線——呃,我們就在它的正下方——光線會穿過那個導管。我此刻沒法給你演示,因為有人正在拍照,還有一個小時才輪到我。不過到時候,我可以通過這個遙控桌面為你選擇任何一塊天空,然後用儀器將它鎖定。接下來我需要做的,就只是用這台光譜儀分析它的光譜了。它們具體是怎麽工作的,我恐怕你看不到太多,因為它們都是全封閉的。它們在使用過程中,整個光學系統必須抽成真空,因為正如我剛剛提到的,一絲一縷的空氣都會遮擋遠紫外光的光線。”

突然間,薩德勒被一個不和諧的念頭震動了一下。

“告訴我,”他環視了一眼纜線織成的迷宮,電子台面的電池以及波譜線的圖譜,說道,“你有沒有親眼用這台望遠鏡做過觀測?”

莫爾頓向他報以微笑。

“從來沒有,”他說,“安排起來會很麻煩,不過那樣做是絕對沒意義的。所有這些特大望遠鏡其實都是超級照相機。誰會去用照相機做觀測呢?”

不過,在天文台,的確有一些望遠鏡,不用費任何周折就可以拿來直接做觀測用。有些規模較小的儀器同電視攝像頭安裝在一起,並且能夠旋轉到任何需要的位置,以便搜索那些位置倏忽不定的彗星和小行星。有一兩次,薩德勒借用了這種儀器,用它隨意地掃蕩了天空,看了看他所能找到的天體。他會通過遙控板設定一個位置,然後在屏幕上查看自己框住了什麽東西。經過了一段時間,薩德勒學會了如何使用天文年歷,於是他預先查到了火星的坐標,成功地把它框在儀器屏幕的中央——這對薩德勒來說,是個格外興奮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