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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此大約兩百五十米的地方,人類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望遠鏡展露著輪廓,穩健地指向南方的天空。薩德勒知道它所觀測的星體是他的肉眼看不到的——其實,它觀察的星體根本不屬於這個宇宙。它要探查的是宇宙的極限,那是遠離家園十億光年的地方。

接著,它出人意料地劃了個弧線,轉向了北方。

瓦格納吃吃地輕笑起來。

“這會兒有很多人要扯著頭發大驚失色了,”他說,“我們打亂了原計劃,把槍口對準新星天龍了。走著瞧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麽。”

他對照著手裏的一張草圖察看了一陣子。薩德勒也隨他一起盯著北方,卻全然看不出有什麽不尋常。眼前所有的星星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然而過不多久,在瓦格納的指導下,用大熊星座和北極星做參照,他在北方的低空發現了一顆昏暗的星。它一點也不引人注目,雖然他知道,就在幾天前,還只有最大的天文望遠鏡才能發現它,而它的亮度在幾個小時裏就增長了十萬倍。

瓦格納或許感覺到了他的失望。

“現在也許還不太壯觀,”他用辯護的語氣說道,“可它還在增長。如果運氣好,我們一兩天內可以看到點東西的。”

月球時間的“天”,還是地球時間的“天”?薩德勒沒弄明白。就像這裏的許多東西一樣,時間的問題是非常容易混淆的。所有的時鐘依然是二十四小時制的,與格林尼治時間保持同步。這麽一來就有一個小小的便利,即只要瞥一眼地球,就能準確地估計時間了。不過這也意味著,月球表面白晝與黑夜的運轉同時鐘的顯示沒有絲毫關聯。時鐘顯示為正午的時候,太陽既有可能懸在半空,也有可能在地平線以下。

薩德勒將目光從北天移開,重新打量著天文台。他一向想當然地認為,天文台一定會有一群巨大的半球形觀測台,然而他卻忘了,在沒有氣候影響的月球上,將儀器封閉起來是毫無意義的。一千厘米的反射鏡同一架比它小一些的夥伴,此刻正裸露在真空裏。只有它們那些脆弱的主人們,才會藏在地下城市的溫暖空氣中。

天際線在所有的方向上幾乎都是平直的。天文台所處的位置是柏拉圖大平原的中心,周圍有屏障環繞,然而環形山都隱藏在月面弧線的後面。這是一片蒼涼的荒原,全無生趣,連幾座小山也看不到。只有蒙著塵埃的原野,到處分布著通氣孔和火山口;還有人類施工留下的各種設備——它們都神秘兮兮的,緊張地探索著星際,試圖采掘出其中的奧秘。

他們離去之前,薩德勒又朝新星天龍瞥了一眼,然而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剛才注目過的是天極附近的哪一顆星了。“究竟為什麽,”他不想傷害這位書記的感情,所以盡可能婉轉地對瓦格納說,“這顆星那麽重要呢?”

“這個,”他開口了,“我猜星星和人一樣。那些表現好的就從來不會引人注目,當然,他們也能教會我們一些東西,不過,人也好,星星也好,表現一出格兒,我們從中了解的東西就多了許多。”

“那星星會經常做出那樣的表現嗎?”

“僅在咱們這個銀河系,每年大約有一百次爆發——然而那些還都只是普通的新星。在高峰期,它們可能比太陽還亮十萬倍。超級新星就稀少得多了,所以也就成了振奮人心的大事件。我們至今還不知道它的成因,不過如果一顆恒星變成了超新星,它有可能會比太陽亮數十億倍。事實上,它發出的光可以勝過銀河系所有恒星的總和。”

薩德勒思量了一陣子。

這樣一幅畫面,的確值得人安安靜靜地沉思一番。

“重要的是,”瓦格納熱切地繼續說下去,“自從天文望遠鏡發明以來還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在我們這個宇宙裏,最近一次超新星爆發是600年前的事了。在其他銀河系倒是有不少次,然而它們太遠,沒辦法做詳盡的研究。這一顆,打個比方說,恰好在咱們的門檻上。幾天之內事實就會浮出水面。幾個小時之內它的光輝就會亮過天空所有的天體,除了地球和太陽。”

“你會從中得到些什麽呢?”

“在自然界已知的所有現象中,超新星爆發是規模最龐大的。就其劇烈程度來說,核爆炸與它相比簡直像是一片死寂,我們可以在這樣的條件下研究物質的活動規律。不過如果你是那種凡事都要問個實際用途的人,弄明白恒星爆炸的成因就具有非凡的意義,難道不是嗎?說到底,有朝一日咱們的太陽也會來這麽一次的。”

“如果是那樣,”薩德勒反駁道,“我真的情願不要提前知道。也不知道那顆新星帶不帶行星?”

“這一條完全沒辦法弄清楚。不過概率一定很高,因為十顆恒星裏至少有一顆是帶行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