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穿白西裝的男人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的頭痛得像是有好多冰塊從他的耳朵裏釘進了腦子裏一樣。皺著眉,他伸出手去擦擦眼睛,一波惡心感向他襲來,連周圍的房間都好像傾斜了。這時他想起了特蕾莎說的那些可怕的話,然後是那個短暫的夢境,於是痛苦吞沒了他。那些究竟是什麽人?這一切是真的嗎?他們說的關於他大腦的那些可怕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很高興看到你還知道怎麽打盹兒。”

托馬斯眯著眼睛看,看到紐特站在他的床邊,正在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我睡了多久?”托馬斯問,努力把有關特蕾莎和那個夢的想法——或是記憶——趕入他頭腦的黑暗角落裏去,要痛苦費神也等以後再說吧。

紐特看了看他的表。“幾個小時吧,當大家注意到你躺下的時候,事實上所有人都感到某種安慰。我們沒什麽事情可做了,只能坐下來等著某些新的情況發生,根本沒有辦法走出這個地方。”

托馬斯努力不要哽咽出聲,他蜷著身體坐了起來,背靠在床頭的墻上。“我們還有什麽吃的嗎?”

“沒有,但是我很確定那些人費了那麽大的勁兒把我們送到這裏,捉弄我們或是做了些不知什麽樣的手腳,不只是為了讓我們餓死在這裏。肯定會發生什麽事的,這讓我想起他們送我們第一批人到那個林間空地的時候。包括我、艾爾比、民浩還有其他一些人在內的最早的一組人。最早的空地人。”他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帶著一種不那麽含蓄的嘲諷口氣。

托馬斯被吸引住了,驚訝地發現他之前從來沒有深究過那個時候是什麽樣的情況。“現在這樣怎麽會讓你想起那個時候的事呢?”

紐特的視線聚焦在最近的那扇窗戶外面的那堵磚墻上。“我們所有人都是在中午時分醒過來,躺在那個籠子門周圍的地面上,籠子是關著的。我們的記憶就跟你們來的時候一樣也被洗掉了,你一定會覺得非常驚訝,我們居然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不再恐慌。我們大概有三十個人。顯然我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到那裏的,也不知道我們應該做什麽。而且我們很害怕,茫然不知所措。但是既然我們都處在同樣糟糕的境況下了,我們就自發地組織起來,決定把這個地方搞清楚。沒用幾天工夫整個農場就運作起來了,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工作。”

讓托馬斯感到安慰的是,他頭腦裏的那陣疼痛已經消失了。他很專注地聽著那片林間空地最開始的故事——病變帶來的那些解開謎團的零星線索,還遠遠不夠聚集成可靠的回憶。“創造者們把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莊稼、動物,所有那些東西?”

紐特點點頭,眼睛仍然盯著堵上了磚墻的那扇窗戶。“是的,但是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讓一切很順利很完善地運轉下去,我們經過了許許多多反復的實驗才取得了一些成績。”

“那麽……現在這樣怎麽會讓你想起那個時候的事呢?”托馬斯又一次問道。

終於,紐特把目光轉向了他。“我想那個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顯然我們被送到那裏是有某種目的的。假如有人想要殺死我們,為什麽他們不幹脆殺了我們呢?為什麽他們要把我們送到一個這麽大的地方,有房子有谷倉還有動物?而且因為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就接受了這個現實,開始了工作和探索。”

“但是我們已經把這裏全都搜過了,”托馬斯反駁道,“沒有動物,沒有食物,沒有迷宮。”

“是呀,但是振作起來吧,這是一個相同的概念。顯然我們來到這裏是有某種目的的,我們最終一定能把它弄清楚的。”

“如果我們沒有先餓死的話。”

紐特指著那間浴室。“我們有很多水,所以至少我們還能活上好幾天。有事情會發生的。”托馬斯內心深處也相信這一點,他之所以爭辯也只是為了讓這個想法在他的腦子裏變得更堅定而已,“但是我們看到的那些死去的人又是怎麽回事呢?也許他們是真的救了我們,然後被殺死了,而現在我們陷入了大麻煩。也許我們本來是應該做某件事,但是現在局面全部被打亂了,而我們被丟在這兒等死。”

紐特突然大笑起來。“你是個只會灰心喪氣的家夥,呆頭鵝。喏,那些屍體全都神奇地消失了,還有那些磚墻,我要說這又是一個像迷宮那樣的東西。很奇怪又無法解釋,一個最新的也是最大的謎團。也許是我們的下一個考驗,誰知道呢。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會有機會的,就像我們在迷宮裏的時候一樣,我保證是這樣。”

“是的。”托馬斯輕聲說,心裏想著他是不是應該把他夢見的事情告訴大家。他決定還是先不說,等以後再講,他說:“希望你是對的。只要沒有鬼火獸突然出現,我們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