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三節(第4/8頁)

  白Ice。也試著用手接觸了一下紙條,又很快抽回來,“它好像是另一個宇宙的投影,與我們的世界全無關系。”

  瓦西裏則關心更為現實的問題,“如果什麽東西都不能對它產生作用,我們就沒辦法把它帶到飛船中進一步研究了。”

  白Ice笑了起來,“再簡單不過的事,你忘記《古蘭經》中的故事了?

  如果大山不會走向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可以走向大山。”

  於是,“啟示”號緩緩駛向紙條,與它接觸後使它進人飛船內部,然後慢慢調整位置,使紙條懸浮在飛船的實驗艙中,如果在研究中需要移動紙條,則只能通過移動飛船本身來做到。這種奇特的操縱開始有些困難,好在“啟示”號原是一艘勘探柯伊伯帶小天體的飛船,具有優良的位置控制能力,引力波天線也加裝了多達十二台微調發動機,在飛船的A.I.熟悉後,操縱就變得快捷而精確了。如果這個世界對紙條無法施加任何作用,那就只能讓世界圍著它運動了。

  這是一個奇特的場景,紙條位於“啟示”號的內部中心,但在動力學上與飛船沒有任何關系,兩者只是重疊著以相同的速度向太陽系運動。

  進入飛船後,由於背景光的增強,紙條透明的性質更明顯了,透過它可以清晰地看到後面的景物。它此時不再像紙條,而像一小張透明膜,僅以其自身發出的弱光顯示其存在,但人們仍把它稱為紙條。當背景光很強時,甚至會在視覺上失去它,研究者們只得把實驗艙的照明調到很暗,這樣紙條才能醒日些。

  研究者們首先測定紙條的質量,在這種情況下只能通過測定它產生的引力來進行,但在引力測定儀的最高精度上沒有任何顯示,所以紙條的質量可能極小,甚至為零。對於後一種情況,有人猜測它是不是一個宏觀化的光子或中微子,但從其規則的形狀看,顯然是人工制造物。

  對紙條的分析沒有進一步的成果,因為所有頻段的電磁波穿透它後.

  都觀察不到任何衍射現象,各強度的磁場對它也沒有任何影響,這東西似乎沒有內部結構。

  二十多個小時過去了,探測小組對紙條仍然接近一無所知,只觀察到一個現象:紙條發出的光和引力波在漸漸減弱,這意味著它發出的光和引力波可能是一種蒸發現象。由於這兩者是紙條存在僅有的依據,如果它們最後消失,紙條也就消失了。

  探測編隊接到了預警中心的信息,大型科考飛船“明日”號已經從海王星群落起航,七天後與探測編隊會合,“明日”號上有更完善的探測研究裝備,可對紙條進行更深入的研究。

  隨著研究的進行,飛船上的人們對紙條的戒心漸漸消失,不再小心翼翼地與它保持距離。知道它與現實世界不發生任何作用,也不發出有害輻射,便開始隨意觸摸它,讓它穿過自己的身體,甚至還有人讓紙條從自己的雙眼處穿進大腦,讓別人拍照。白Ice看到後突然發起火來:

  “別這樣!這一點兒都不好玩兒!”他大喊道,然後離開工作了二十多個小時的實驗艙回到自己的艙室中。

  一進門,白Ice就把照明關上,想睡覺。但在黑暗中他突然有一種不安,感覺紙條隨時會從某個方向發著白光飄進來,於是又把照明打開,他就懸浮在這柔和的亮光中,陷入了回憶。

  與導師的最後分別是一百九十二年前的事了,現在仍歷歷在目。那是一個黃昏,他們兩人從地下城來到地面,開車進人沙漠。丁儀喜歡這樣,他喜歡在沙漠中散步思考,甚至喜歡在沙漠中講課,這有時讓他的學生苦不堪言。他曾這樣解釋這種怪癖:“我喜歡荒涼的地方,生命對物理學是一種幹擾。”

  那天的天氣很好,沒有風沙,初春的空氣中有一種清新的味道。師生二人躺在一道沙坡上,華北沙漠籠罩在夕陽中。往日,白艾思覺得這些連綿起伏的沙丘很像女人的胴體(這好像也是經導師點撥悟出的),但現在感覺它們像一個裸露的大腦,這大腦在夕陽的余暉中呈現出迷離的溝回。

  再看天空,今天居然在灰蒙蒙中顯出點久違的藍色,像即將頓悟的思想。

  丁儀說:“艾思啊,我今天要對你說的這些話,你最好不要對別人說,如果我回不來你也不要對別人說,倒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只是不想讓人家笑話。”

  “丁老師,那你可以等回來後再對我說。”

  白艾思並不是在安慰丁儀,他說的是真心話,這時他仍沉浸在勝利的幻想和狂喜中,認為丁儀此行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危險。

  “首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丁儀沒有理會白艾思的話,指指夕陽中的沙漠說,“不考慮量子不確定性,假設一切都是決定論的,知道初始條件就可以計算出以後任何時間斷面的狀態,假如有一個外星科學家,給它地球在幾十億年前的所有初始數據,它能通過計算預測出今天這片沙漠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