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居然在教她怎麽殺了他再善後?!

林寒見直接被氣笑了:

“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思慮周全?”

“殺了我, 你就可以永遠擺脫我了。”

“言則,我不殺你,就永遠無法擺脫你?你這話真是……”

林寒見深深地呼吸著, 覺得大腦已經充血上頭了, 她得冷靜下來, 至少不能談判的兩個人都瘋了, 鬼知道會不會同歸於盡。

“沈棄。”

她盡力平穩地喊他, 試圖維持一個平靜的表象,“你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是嗎?”

“……”

“你連一點兒可用的法子都想不出來了, 所以才用上你最開始就沒有用過的逼迫。”

林寒見靜靜地道,“你拿自己的命來逼我。”

沈棄沉靜地望著她。

良久。

“是。”

沈棄承認了,他用一種妥協又無力的寂然口吻, 宣判了事件的悲劇結局,“我已計無所出。”

他沒有說謊。

走投無路,才用上了最後的辦法——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辦法,是孤注一擲。

林寒見同他對視了片刻,率先移開視線:“我不想騙你。”

沈棄搭在膝上的手蜷縮收緊。

屋內再次陷入死寂。

“我現在可以確定, 你是真的不稀罕翙閣。”

沈棄道,“權勢錢財你都不要, 陸折予更不是你的目標。而你既然對我沒有報復的心理,對陸折予所做的一切應當也不是為了讓他痛苦, 對他報復。這樣一來, 就失去了理由。”

“我的面具, 陸折予的冥雪玉……”

林寒見的眼瞳不自覺放大了些許。

“大概還有, 慕容止的檀木珠。”

沈棄的話還在繼續:

“妖王這裏, 又有什麽是你想要的?”

這些事情在沈棄腦中過了千百遍,無數想不通的關節在荒謬不可思議的共同點產生落腳,令他雖然沒有找到幕後的真正原因,還是勉強將這些事串聯了起來:

起初,是林寒見真的拿走了他的面具。

從這條線索尋找,想起林寒見從陸家離開時的種種反常,更覺得她是主動逃脫卻故意等到那時。

不是報復,那麽就是她只能在那時候離開。

為什麽?

然後是那枚檀木珠。

慕容止和林寒見的過往暫時蒙蔽了沈棄的思考,讓他的思維偏離在“吃醋”的層面,以至於花費了這樣久的時間,才終於想通了。

事實上,林寒見的行動軌跡並不復雜,她前期貌似還是被局勢所迫,不得周旋求全,但從她離開陸折予開始,這一切就顯得不那麽站得住腳:

翙閣也可以庇佑林寒見,她卻仍然要舍近求遠,去找完全沒有過交情、只是對手的妖王來庇護她。

她心急了。

所以露出了破綻。

而沈棄牢牢抓住了這點破綻。

“真不愧……是智計無雙的沈閣主。”

林寒見輕笑,也摻了些嘲諷的意味,“我當你是真的瘋了,原來這般狼狽哭泣之態也是你的算計試探。”

她居然被他騙了?!

虧她信任直覺和細節,原來再熟知的事情都可能成為欺騙的武器。

“……我並不是在算計你。”

沈棄蹙了蹙眉,“我為什麽要用自己的醜態去算計你?”

他從最後那個不可能的結果,物盡其用地發散思維。這幾乎是他習慣性、條件反射在做的事,得出了有關的結論。

林寒見輕飄飄地瞥他一眼:“能如此清晰地思考,想來沈閣主一如既往地鎮定聰穎,無需他人擔心。”

沈棄一僵,未再多做辯解。

親自重復自己的狼狽難堪並非是易事,林寒見又素來堅定心志,已然認為的事不會輕易改變;再者,他前後轉變未有足夠鋪墊,會讓她誤解無可厚非。

他正是因為無計可施,抓到的最後這點東西也來不及更好地鋪墊運用,只想盡快派上用場,一並抓住她。

林寒見操之過急了,他同樣。

只聽林寒見道:

“可你這些話卻是瘋了才能說出來的無稽之談,我要你所說的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就因為你非得為你的失敗找個理由,所以什麽話都說的出來,哪怕根本不能自圓其說?”

林寒見必須要否認。

她不能將把柄送給沈棄。

沈棄滯了滯,他已經想通了關節,但就是想不通最主要的原因。

“什麽叫我對你沒有報復的心理,對陸折予做的一切就失去了理由?”

林寒見緊隨其後地持續發問,敏捷度其高地抓住了沈棄從一開始就最在意的點——他不甘心,為什麽陸折予能有的惡果,他都沒有,“你原來把自己和陸折予放在同樣的位置上麽?沈閣主啊……你確實條件優秀,坐擁榮華,可實在是太看得起自己。”

林寒見與沈棄隔桌相望,不閃不避,不退不懼:

“那是因為,我對陸折予、陸公子、陸師兄,所有的情緒,可比對沈閣主的要多得多,也復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