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時光(第2/2頁)

呼延思索,覺得他說的有理。

“那你有什麽主意?”

雲郁道:“不必太快,正常速度行軍。咱們要一路小心,見機會再行事。多派幾路斥候出去,前方打探敵情。”

呼延聽從他的建議。放棄了加速行軍,還有夜襲的計劃,改為白日裏正常行軍,夜裏停軍休整,並且加強戒備,謹防敵人偷襲。同時派了多路斥候出去探路。這些柔然軍中的斥候,都是身經百戰,訓練有素,極是厲害。先一日就到了櫟陽城外。斥候見入城的必經之道上地面不平整,泥土顏色有異,揚起奇怪的煙塵,懷疑有詐,於是回到軍中稟報。

果然。

若是騎兵夜襲,必定發現不了這些狀況,一準落入陷阱裏。一旦大軍連人帶馬栽進坑裏,那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鐵定是爬不出來,戰場上只有等死的份。呼延心悸之余,問:“那現在怎麽辦?”

雲郁問:“看清楚了,是四面都有陷阱?”

斥候道:“四面都有。”

雲郁道:“他們的騎兵早晚也要出來,肯定留的有口子,不可能把路全都封死,只是咱們現在不知道它口子在哪。”

眾人商議對策。

雲郁建議呼延:“讓士兵們,都換下馬。咱們不騎馬了,改騎兵為步兵。步兵腳輕,趁夜突入敵營。捉住賀蘭菩提,不能讓他跑了。四面是陷阱,必定給騎兵留的有出口,找到他們的口子,將其堵住。看他們往哪裏逃。”

安排部署下去。等到淩晨,人睡的正熟的時候,就開始偷偷地行動了。

那斷馬的壕溝,對騎兵來說,是致命的,對步兵來說,卻根本算不得什麽,人輕而易舉就能越過去。馬蹄聲重,還容易打草驚蛇,步兵卻能輕手輕腳,根本聽不到一點聲音。士兵們銜枚而進,很快越過屏障。

阿圖的精兵,戰鬥力,實在是強悍到令人咋舌,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入了敵營之中,在夜色中與敵人正面交上了鋒。雲郁騎著馬,站在銀色的月光中,一言不發地觀看這場殺戮。面具恰如其分地遮擋了他臉上的的表情。

他沒有表情。

他並沒有覺得興奮,也沒有任何復仇的欣喜。

這場殺戮。與他無關。

他既不是那個主導者和發號施令者,也不是參與者。

他只是旁觀。

他對任何戰爭和殺戮都只覺得厭倦,如果可以,他寧願永世不再經歷。

城中的契胡兵,見敵人殺來,倉促迎戰。事發突然,黑暗中,又看不清楚,只當柔然人的大軍已經突破了斷馬的溝壕。契胡兵人數,本來就不敵,眾人頓時起身逃跑。偏偏,那營地四面,都被他們設下了陷阱,逃命這種事靠腿是不行的,要騎馬逃跑根本沒有路,只能往那東南一個口子的方向跑。柔然兵們已經率先封住那個口子,在出口處放置了拒馬。

一時間,人仰馬翻。

賀蘭菩提見大勢已去,倉皇中回到別院,捉住韓福兒的手,就要帶她上馬。

“走!”

他沖他厲聲呵斥。

他恨雲郁。

阿福一直以為,他是要拿自己當人質,將自己綁在城頭脅迫雲郁就犯。

賀蘭菩提也是這樣想的。當著他的面,將他的妻兒殺死,讓他也嘗一嘗這失去至親的痛苦,讓他知道什麽叫報應。

然而事到臨頭,他發現,他並不想這麽做。

他不想死,也不想讓韓福兒死。

這性命生死關頭,他竟然想的是逃命。他要逃命,逃出這地獄,逃出這塵世。他要帶著她一塊逃。他什麽都沒有了,他還有一樣可以抓住的東西。

那就是韓福兒。

他愛她嗎?

他不愛她。他心想。或許曾經是喜歡過的,但也說不上愛。即便曾經有那麽一丁點兒愛,這麽多年,也早就消失無蹤了。他不愛她。只是這些年,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他失去了父親,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地位和尊嚴,從擁有一切,到一無所有。

他能想起,自己曾經有過快樂的時光。

在洛陽時,他喜歡過這個女孩子,他覺得很快樂。她很好,漂亮又可愛,是他喜歡的樣子。他想,如果重新把她捉回來,他能不能夠回到過去,能不能重新找到快樂。

他覺得,自己其實跟雲郁很相像。

他們都是失敗者。

她能給雲郁帶來快樂,想必也能給自己帶來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