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相忘(第2/2頁)

韓烈這人,不管做事如何,對自己的小妹子,還是真心呵護的。便是挨了她的說,也不往心裏去。並不因為她是個女流,便聽不進去話。他是當真在擔心這個問題了,小妹而今懷了龍種,這事的確讓他震驚。

他得重新考慮自己的立場和站隊。

阿福端著粥,滾燙的感覺,透過雙手,慢慢傳遞到四肢百骸。

雨聲一夜未歇。

雲郁在帳中,也一夜未眠。

“她走了?”

他問楊逸。

楊逸回答:“她走了。”

他如釋重負。

楊逸道:“這麽大的雨,女兒家身子單薄,若是淋了雨生了病,可就麻煩了。”

雲郁沒言語。

楊逸道:“陛下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人各有命。”

雲郁默了半晌,道:“她有她的命,我有我的命。誰也替不了誰的命。”

“兩不相幹。”

楊逸道:“人非草木,又孰能無情。”

雲郁道:“朕同她,已經江湖相忘。不要再提了。”

楊逸陪著他聽雨。夜深時,有士兵至帳外,稟道:“陛下,洛陽派來了信使。”

雲郁心一咯噔。

洛陽的信使,那必定是雲灝和陳慶之派來的。

楊逸試問道:“陛下,見還是不見?雲灝這個時候送信,臣恐怕來者不遜。”

雲郁猶豫了一下,決定道:“見吧。不見,他還以為是朕心虛,以為朕怕了他。”

雲郁傳了信使入帳。

這信使入帳,低身施禮:“小人拜見樂平王殿下。陛下修書一封,特遣小人前來,遞於樂平王。”

雲郁聽到這信使稱呼雲灝為陛下,稱自己為樂平王,一瞬間臉都黑了。

還好,只有楊逸在,沒有大臣看見。

楊逸見那使者態度傲慢,有大不敬之意,想上前斥責,雲郁無奈擺擺手,示意他算了。這人不過就是個傳聲筒,爭這口舌也沒有意義。

他命楊逸接過書信,拆開來細細閱讀。

他讀了約摸有半柱香的時間,其間不出一聲,帳中鴉雀未聞。楊逸看他眉頭皺了起來,目光嚴肅,臉色越來越難看,然而終於是無可奈何,嘆了口氣。他將那封信塞回信封,有些冷笑著問使者:“我若猜的不錯,這是黃門郎祖瑩的手筆吧?北海王不通文墨,寫不出這樣的文章。祖瑩的文章,朕倒是能分辨的出來。祖瑩文采不錯,可惜失了臣節,朕深為遺憾。”

那信的內容,無非是勸降。雲灝現在,仗著自己據守洛陽,是當真把自己當皇帝了,信裏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氣。先是假裝謙虛,說自己無意要當這個皇帝,只是因為賀蘭逢春在河陰做的事太過分。他看不下去,才去梁朝請求援兵。然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大斥賀蘭逢春,稱其如何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提到任城、始平二王的死,哀痛一番,並勸說雲郁回頭是岸,不要與之同流合汙。然後曉之以利弊,雲郁若是投降他,就可以兄弟聯手對付賀蘭逢春。否則就是為他人做嫁衣,給賀蘭逢春當傀儡。每一個字都十分有理,然而每一個字都等同於放屁。

雲郁倒不覺得生氣,只是心中有些感傷,自己已經落到這步田地。捉襟見肘,連雲灝都能在信中拿捏他的七寸。他知道賀蘭逢春就是一瓶毒藥,跟他合作,無非是與虎謀皮飲鴆止渴。

只是,而今也只有先解了渴再說吧。

楊逸當這使者如此狂妄,雲郁怕是要殺了他,然而並沒有。雲郁有些失落,嘆了口氣,讓人打發那使者去了。

楊逸好奇那信裏寫了什麽,卻見他將那封信,舉到蠟燭火苗上方。很快,便付之一炬。

楊逸看他臉色沉重,怕他真受了雲灝那幾句花言巧語蠱惑,影響了接下來的戰事,遂勸道:“那使者的話看似有理,實則包藏禍心。太原王雖有過錯,但眼下陛下還需依仗他。雲灝不過是使的離間計罷了,想瓦解陛下同太原王的信任,以擾亂我軍的軍心。雲灝打從他帶著陳慶之一道入洛那天起,就跟陛下勢不兩立,再無兄弟之誼。他說這些蠱惑之詞,陛下就當作耳旁風,別往心裏去。”

雲郁聲音猶如一縷青煙:“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