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照料(第2/2頁)

阿福恍惚覺得身體漂浮著。她感覺眩暈,眼睛睜不開,視線發黑,意識零散,渾身無力,四肢骨骼有種痛覺。居然會痛了,她已經好久沒有痛覺了。她昏昏沉沉中,感覺自己被一雙手抱著,有人攬著她的腰,擡著她的手,又兜著她的腿彎,將她放到了床上。

有人給她診脈,又往她嘴裏喂湯藥。

她嘗不出,只感覺清澈甘甜,是水。她要水,努力配合地吞咽著,盡管嗓子疼的像火燒一樣。她恍惚聽到簾子窸窸窣窣的響動,有人說話。一個聲音說:“應當沒有性命之憂。這幾日,先用人參煎服,間以米湯或是清粥,依次少量進食。讓她自己休息還原。”有人小聲的應著,還有細碎的腳步在進出。她聽到一個熟悉清亮的聲音,說:“去吧。”那聲音非常特別,聲不大,語調不高,但他一出聲四周就特別寂靜,好像所有人都在認真聆聽。他說了一句“去吧”,不一會兒所有雜七雜八的聲音都消失了。

她累的很了,感覺四周終於安靜下來,於是很快陷入昏睡。

她太臟了。身上全是灰,又是泥又是血漬。雲郁抱她上床前,已經將她外面的衣裳都脫了,讓人拿出去燒了,頭發上的臟汙也大概清理了,但裏頭的衣服還沒及換。兩個宮女,一個捧著熱水和棉巾,一個捧著幹凈的衣裳,要上來替她換衣服,擦身。雲郁道:“東西放下,你們都出去吧。”

“朕沒叫,不用進來。”

人都出去了。

雲郁坐在床邊,伸手,輕輕解了她的小衣。

他用細棉巾在熱水裏浸濕,擰幹了,替她擦拭身上。

他不敢太用力,只把比較明顯的臟汙擦了一下,尤其是臉上,還有手指甲。她指甲縫裏全是黑乎乎的血漬,還有泥巴灰,手背上好些地方磨破了,結的也是血痂。他一向是有些強烈的潔癖的,以往若是看到這麽一雙手,怕是要離的遠遠的。若是碰到他一下,恐怕三天吃不下飯的。這會卻全然想不起。他見用帕子擦不幹凈,便從小匣子裏拿了把小剪刀,替她把藏汙納垢的指甲剪了,還有指甲蓋邊的破皮。他從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幹過這種事,跟張飛繡花似的在那兩個眼睛盯著她手慢慢剪,生怕不小心剪到了肉。

幸好,不算是太笨拙,總算把十個手指剪的幹幹凈凈,光禿禿的小月牙了。

他索性坐到床尾邊上,給她擦了個腳,把她的剪指甲也剪了。

她睡的很安穩,並沒有被他給弄醒。

雲郁發現她裙子上有血,還以為她受了傷。找了半天沒找到傷處,他思索了好半天,才明白究竟。他心裏有些毛毛的,感覺頭皮子發麻。他是個男人家,哪懂女人的事。成人時受的教育就是,女人身上的血,是汙穢的東西。女人若是來月事,就不能跟她同房睡覺,因為臟,有晦氣。只有過了那幾天才能碰她們。他想起原來宗族裏有個人,那汝南王,有個很出名的事,就是跟女人月事有關。汝南王輩分比他大一輩,稱叔叔,但其實年紀跟他差不多大。雲郁十幾歲的時候,常跟他來往。這人喜好男色,極度討厭女人,性子也暴躁,娶了個王妃,成天把人打的頭破血流。據說有一次就是因為汝南王跟王妃一塊睡覺,結果王妃突然來了月事,弄臟了床被,汝南王將其一頓暴打。這種事傳出來,宗室都引為奇談。那汝南王就是個瘋子,斷袖斷的人盡皆知,把王妃當奴婢丫鬟的揍,揍成重傷,還把人攆出府去,弄的太後親自出來訓斥,最後逼他和離了的。宗室兄弟子侄們,都知道他,私底下都笑,最喜歡議論他,開他的玩笑。雲郁記得他少年時第一次聽說這種傳聞,心中那種隱約古怪的、嫌惡又獵奇的感覺。反正受了點影響,每每一看到女人,就想起這汝南王那樁公案,多少覺得有點惡心。

他本能地有點畏懼這種,想叫人來,又怕她難堪,被人傳出去了,宮女多嘴多舌,多丟人。想不管她,又看不過她這麽臟兮兮的躺著,只得硬著頭皮,用帕子替她擦洗。

完事後他長籲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過了這一場,完全可以去當穩婆替女人接生,根本不用怕什麽血光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