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未眠(第2/2頁)

阿福對著那花,一夜未眠。

賀蘭逢春睡到半夜,突然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邊伺候的都是宦官,連一個自己的親信都沒有。賀蘭逢春叫來人問:“這是哪?我怎麽睡在這?”宦官道:“這是常侍奉省。太原王昨夜裏喝醉了,皇上怕太原王著涼,讓奴婢等人用輦子擡著太原王過來休息,說等天亮了再送太原王出宮。”賀蘭逢春左思右想,愣是想不起昨夜發生了什麽,以及到底是怎麽被擡來的。大半夜的,賀蘭逢春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心虛地對宦官說:“請回稟皇上,臣酒醒,這便出宮。改日再進宮拜見陛下。”說完,片刻不敢多留,要了令牌,匆匆出宮了。

阿福睡不著,坐在燈下,翻弄她的小箱子,把雲郁送給她的簪子,還有韓烈給她的扳指,幾樣寶貝收起來。一夜更漏聲不斷,寅時一過,雞叫聲響,該起床了。阿福起身打水洗臉,梳頭穿衣,去寢宮那侍奉。

昨夜關上的殿門,此時已經打開。

雲郁穿著白色的素絲單衣,只身立在殿中。他沒穿鞋,雪白光裸的腳踩在紅錦地衣上,殿中只有黃瑾在伺候。阿福偷偷看床上,只見床前的紗幔垂下來,看不著裏頭的影,也聽不著聲。

皇後顯然還沒醒。

黃瑾在跟雲郁說話:“太原王昨天夜裏醒來,就出宮去了。”

雲郁納悶:“喝那麽多酒,才睡了一兩個時辰就醒了?”

“太原王海量。”

黃瑾笑說:“聽說還是頭一次醉成這樣。也是心情好。”

雲郁說:“說好了要留宿,結果大半夜就出宮。怎麽,怕朕吃了他不成?”

他沒揪著賀蘭逢春說太多,顯然是不想提這人了,轉而說:“韓福兒呢?怎麽現在都還沒來?”

黃瑾說:“這小丫頭身體還沒痊愈,奴婢也是見陛下疼她,讓她近日多休息,就不到禦前伺候了。”

雲郁不悅:“誰許她休息的?朕許她休息了?告訴她,讓她麻利地滾過來。”

阿福老實地走上去:“皇上不吩咐,奴婢不敢休息,就讓奴婢來伺候吧。”

雲郁見了她,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接著,便是跟平常一樣,穿衣洗臉漱口,坐在鏡子前,讓阿福給他梳頭。

雲郁精力出奇的好。

他雙目炯炯,精神煥發,一直跟黃瑾說話:“讓中書省,將昨日的奏遞送到太和殿。朕一會去太和殿批閱奏章。”

“召楊逸,讓他進宮,到太和殿見朕。”

黃瑾說:“這麽早。皇上昨日說了罷朝,官員們都放假。楊逸他這會說不定還在睡覺。”

“去叫。”

雲郁說:“朕都醒了,他還想睡覺?”

得,剛一醒來,又開始折騰人了。

阿福懷疑這麽短的夜,他到底有沒有睡覺。

黃瑾領命去了。

阿福一邊梳頭一邊說:“皇上大婚,罷朝三日,難得有閑暇。何不多睡一會,幹嘛這麽早就起。有事也不急在這一時。”

雲郁回想起那淩亂的,幾乎要窒息的一夜。他不知道是怎麽進了那簾子,又是怎麽熬過來的。他感覺黏膩而惡心。他不是沒有嘗試過。他試過認真去對待這樁婚姻,既來之則安之。他努力放下心結,履行自己做丈夫的義務,他甚至強迫自己飲了一杯鹿血酒。但他回避不了心中的抗拒和不適。一切潦草的開始,又潦草的結束,做到一半的時候,他就控制不住地軟了下來。他現在渾身難受。他一刻也不想在那張床,不想在寢宮多呆了。他對著鏡子裏那張虛偽的臉,假意說:“而今多事之秋,朕不能偷閑。一堆的事情還在等著朕去處理。”

韓福兒要送他出殿,雲郁卻叫了他:“你跟朕一塊去。”

雲郁在太和殿中會見楊逸,讓他即刻帶著自己的書信,親自去一趟冀州,勸降韓翼。韓翼是他故交,不論他是被誰蠱惑,出於什麽理由對自己失去了信任,雲郁都得想辦法拉攏他,解除誤會。賀蘭逢春即將離開洛陽,這給他提供了一個跟河北各世家大族重歸於好的機會。只有讓韓氏重新歸附,他才有精力騰出手,去對付其他真正嗜血可怕的敵人。

楊逸臨危受命,決意孤身前往冀州。

這一去,吉兇難料。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