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臭美(第3/4頁)

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有機會了。

不管郁奚最後會不會病死。

“你其實不用去起訴我,”郁言忽然笑了笑,他手肘撐在膝蓋上,露出來的傷觸目驚心,有點喃喃自語地說,“你都快死了,還費這個力氣。”

郁奚想辦法搞掉郁學誠在公司的職務後,奶奶那邊自然注意到了郁言。

郁言逃走的時候,帶的那筆錢都是之前從公司私自卷走的,金額巨大,足夠郁奚追究他的責任。

但郁老爺子壓著不許郁奚起訴。

因為留下郁言還有用。

反而郁奚的病成了他的保命符,現在誰也不敢動他,想想有點滑稽。

郁奚本來一心想讓他坐牢,後來又覺得不值得,如果他只能再活幾個月,寧願跟傅遊年再去多看幾場電影,都不想浪費在郁言身上。所以他就把這件事囑咐給了單飛,他沒死,自然將來會直接上訴,他死了,郁言也不能跑。

足夠他吃十幾年牢飯,出來之後一無所有。

“那就隨我高興了。”郁奚掀了下眼睫。

“我又想讓你死,你死了我又很難過。”郁言有種直覺,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跟郁奚見面。

郁奚的笑意有些惡劣,“所以呢,我要感謝你嗎?”

胳膊上的傷本來就很疼,剛才在外面被保鏢攥得更疼,都快要發膿潰爛,郁言拿指腹使勁蹭了蹭,還未結痂的傷口就破裂了,滲出了顏色發深的血。

他回家後,很多人看到了他的傷,卻沒人管。

以前也是,只有郁奚會管他。

他記得五六歲的那幾年,當時他跟郁奚的關系還很好,感覺天底下最喜歡的就是哥哥。

有一次他半夜發高燒,林白伊去參加酒會,徹夜沒回,劉姨又請假回了老家,除了他之外,只有郁奚跟臨時的保姆在。

保姆睡得很死,他邊哭邊按床頭的鈴,沒有人聽見,也可能聽見了,但是沒理他。

他難受得以為自己會那樣死掉,蜷縮在被子裏偷偷地哭。

然後頭昏腦漲的時候,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輪椅在地上滾動了一小會兒,他感覺到郁奚冰涼的手摸了下他的額頭,然後往他嘴裏塞了片藥,又遞給他一杯水。

郁奚摸著他的額頭,就像一個明明不喜歡小動物的人,卻在摸一只撿來的小貓小狗,僵硬又不帶著太多情緒,盡管動作很輕。

他莫名把這件事記了很久,因為他到現在都沒能想通,郁奚跟他不在一層樓,是怎麽挪著輪椅下去的,他也不敢想。

甚至十幾年過去了,有時半夜驚醒,他還有些害怕當年郁奚對他默不作聲的關心。

“你今天為什麽答應見我?”郁言問。

郁奚稍稍挑眉。

他只是好奇自己沒來得及聽完的那個結局。

一開始他心裏默默吐槽,覺得這是個狗血文,他都要聽不下去了,對所有的感情戲都很無語。但來到這個地方,他才覺得有蹊蹺,之前他就懷疑後面還有一部分劇情是他完全沒想到的,現在就更加確定了。

他覺得這更像是報社文,郁言應該沒有跟顧泊舟順利地在一起。

這一切都是場精心設計的羅生門。

每個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都有自己的想法,他們各執一詞,巧言辯解,都認為自己是對的,或者忘掉自己的錯,就當做沒有發生過,而從無數臆想、美化、或者自欺欺人的辯詞裏看過去,就會發現永遠真假難辨。

就像顧泊舟他們總有理由,說自己情深不改,有多鐘情原主。

他們也有理由,說自己為什麽要對郁言做那些事。

郁言也是同理。

當他是他自己故事的主角,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動機,每個動機都可以追根溯源,最終透過他的鏡頭粉飾,真相就可以變得微妙起來。

郁奚覺得那最後的十幾章,大概就是用來打破這個‘真相’的。

開頭是虐戀情深、你追我趕的戲碼,結尾可能更慘淡。

“我想問問你,要是你當初就能確定我死了,你接下來會做什麽?”郁奚直截了當地問。

“跟泊舟哥在一起吧。”郁言提起顧泊舟時,語氣有不加掩飾的諷刺。

“那你倒是熱衷於回收垃圾。”郁奚倒了杯水,坐在落地窗邊慢慢地喝。

“然後……”郁言沒理會他的嘲弄,反而從聲音到神色都染上了笑意,“他們全都會後悔的,哥哥,誰對你不好,都不會有好下場。我也一樣。

“不過在那之前,我就想過一下普通人的生活,憑什麽我生下來就頂多是拿來給你備用的器官,如果你不想要,我就徹底沒用了。

“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你知道我給你輸過血了,還差一點做了心臟移植,你現在再來假惺惺的,有什麽意思?”

郁奚還真不記得有這麽回事,他的記憶來自於原主,他不記得,原主當然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