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臭美

月末的時候,郁奚突然發了一場高燒。

當天他還跟傅遊年回家了一趟,傅遊年沒有讓他進門,因為雪球一看到郁奚就激動得想往上撲,但郁奚現在根本承受不住它的分量。郁奚就撐開了一條門縫,看著傅遊年喂那兩只小動物。

結果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回到醫院後半夜就燒了起來,直接高燒到39度。

人一旦燒到38度以上,其實頭腦就開始昏沉了,郁奚體質虛弱,只清醒了一小段時間,就昏迷過去。

這段時間過得飛快,雖然不是一個嚴格卡死的時限,但確實離當初郁奚主治醫生說的半年只剩不到一個月。傅遊年還抱了一點希望,但郁奚退燒醒來後,幾乎沒有辦法再走路了。

“我睡了多長時間?”郁奚醒來後,偏過頭就看到傅遊年坐在他病床邊。

他胸膛上像壓了什麽重物,呼吸艱難吃力,渾身上下傳來的痛感讓他後背都是冷汗,床單都被洇濕了一片。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啞得不像話,像用細小的刀尖割破了許多裂口,每發出一個音,都有血順著縫隙爭先恐後地往外湧,堵滿了喉嚨。

“差不多兩天。”傅遊年握起他的手,感覺到郁奚已經完全沒有了回握的力氣,指尖軟得像細棉,“寶貝,我喂你喝一點水。”

郁奚眨了下眼。

傅遊年拿過晾好的那杯溫水,先用棉簽沾著,濕潤了一下郁奚的唇,然後才拿勺子一點一點喂給他。

也不敢一下子給他喝太多,喂了小半杯後,就讓他先歇一會兒再喝。

郁奚虛弱下去的速度幾乎是肉眼可見。

路湛跟羅辰他們過來看的時候,每一次離開時都覺得他又消瘦了幾分。雖然沒有無限制地一直消瘦下去,畢竟傅遊年想了很多辦法,讓郁奚能多吃一點東西,或者至少吃下去的能有營養一些。

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從實體變得越來越透明。

其實郁奚自己是感覺最鮮明的。

白血病也跟許多其他的癌症一樣,會帶來腫瘤熱,他經常覺得自己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巖漿,這些滾燙灼燒的液體愈演愈烈,加上持續的低燒,和突發的高熱,讓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被融化。

他又需要長期的住院,並且沒辦法跟著傅遊年偶爾出去玩。

但這次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強撐著,當作若無其事。他是真的想開了很多,身體上的痛苦無法減輕,精神上卻不再有那麽多的壓力,起碼這是利於康復的。

傅遊年有時怕他無聊,就給他講一些自己以前拍戲遇到的糗事,或者抱著他,自己打遊戲給他看。

有好幾個月沒怎麽碰過遊戲,而且傅遊年本來就打得一般,頂多還記得基本的操作和遊戲規則,打五六局,頂多能贏一次,他又不喜歡苟,總是還沒進地圖幾分鐘,連好裝備都沒摸到,就被人打死了。

傅遊年拉著郁奚靠在自己懷裏,把被子搭在郁奚的腿上,選了個雨林地圖。

他不像郁奚那麽敏銳,能聽到來自身後或者某個地方的腳步聲。

有時候被人埋伏,都發現不了。

偏偏更新後的雨林地圖又地勢復雜,第三次被人狙擊後,傅遊年聽到郁奚在他懷裏笑,低頭咬他耳朵,說:“你聽到了怎麽不告訴我?就看著老公被人打死。”

郁奚還只是笑,偏過頭靠著他,臉頰貼在他胸口上,聽到了他清晰的心跳。

“你看我被欺負,你就開心了。”傅遊年下床去給他拿了點東西吃,回來後趴在他床邊,鼻尖埋在他手心裏,嗅到了他指尖淡淡的消毒水味。

楊雀鳴過來看郁奚,剛好看到,又羞傅遊年說:“呦,多大的人了,還在那兒撒嬌。”

傅遊年回頭掃了她一眼,捧著郁奚的手親了親,勾住他戴戒指的那根手指,兩個人勾來勾去。

“……”楊雀鳴看著很無語,“也就小魚受得了你這麽幼稚一男的。”

她走到傅遊年旁邊,拍了下他的肩膀,低聲跟他說了句什麽。

傅遊年聽後,起身對郁奚說:“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嗯。”郁奚應了一聲。

傅遊年從病房出去,在樓梯拐角看到了被保鏢攔住的郁言。

郁奚再次高燒,就算不懂具體的治療,也都能看出來不是什麽好征兆。郁老爺子又按捺不住了,眼前就明晃晃地有一個能跟郁奚配型的人,為什麽他們非得舍近求遠,還讓郁奚受這麽長時間的罪。

他知道郁奚跟郁言之間有恩怨。

多半是郁言做了什麽讓郁奚不能接受的事,或者是從小到大的積怨,但他並沒有拿郁言當他的親孫子,好感來得還不如對郁奚養的那只小狗更多。他覺得郁言心思歹毒,又從林白伊裏面學了一副慣於偽裝的皮囊,也就是這幾年明裏暗裏都被壓著,沒有給他反抗的機會,才勉強能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