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耙子(第6/14頁)

雜種。

我們選定的廣場有點不對勁,完全被霧氣籠罩。別的地方可沒起霧。

獨眼把大車停在廣場中央,“夥計們,把桌子卸下去。”

“去你的吧,”地精抱怨道,“你以為可以偷懶躲過這一遭?”他轉身對老艾說,“這該死的老瘸子總有借口。”

“他說得有道理,獨眼。”小個法師連聲抗議,老艾接口道,“把你那懶屁股滾下來。”

獨眼狠狠瞪著地精,“總有一天要辦了你,肥仔。陽痿詛咒。聽起來不錯吧?”

地精不吃這套,“要是我能在自然法術上長點本事,非給你來個愚蠢詛咒不可。”

“把該死的桌子放下來。”老艾吼道。

“你緊張了?”我問了一句。他從未被那兩塊料永無休止的拌嘴激怒,反倒將其視作某種娛樂。

“沒錯。你和渡鴉到這邊來用力推。”

那張桌子比看起來沉。我們所有人一起上陣才把它從車上弄下去。獨眼裝出來的悶哼和咒罵幫不上半點忙。我問他是怎麽把這東西弄上來的。

“直接造在裏面,蠢驢。”他說完便沖我們大呼小叫,要把它往這邊挪個半寸,再往那邊挪上幾分。

“就這樣吧,”搜魂說,“咱們沒時間折騰了。”他的不悅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地精和獨眼沒再吱聲。

大家齊力把石頭滑到桌上。我退後兩步,抹掉臉上的汗水。雖說眼下是仲冬時節,但我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石頭散發出陣陣熱量。

“那些包。”搜魂說。這次是女人的聲音,我很樂意見上一面的女人。

我抓起個包,不禁悶哼一聲。真夠沉的。“嘿。原來是錢。”

獨眼咯咯竊笑。我拎起皮囊,放到桌子底下堆好。真是老大一筆財富。說實話,我從沒見過這麽多錢堆在一個地方。

“把包打開,”搜魂命令道,“抓緊時間!”

渡鴉割開皮囊。財寶滾落到碎石路上。我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心中充滿貪婪欲望。

搜魂捏住獨眼的肩膀,又抓住地精的胳膊。兩名法師好像矮了一截,面對著桌子和石頭。搜魂說:“把車弄走。”

我還是看不清他們刻在石頭上的字,於是趁此機會躥過去瞅了一眼。

若想得到這筆財富

且把禽獸

耙子

的腦袋放在石板上

啊哈。坦率直白、不繞彎子、簡潔易懂。正是我們的風格。哈。

我退後兩步,試圖估算搜魂的投資額。我看到小山似的銀幣中混有金子,有個袋子裏還掉出幾塊未切割的寶石。

“頭發。”搜魂命令道。獨眼掏出發絲。搜魂把它們塞進頭顱大小的孔洞內壁。他撤回身來,與獨眼和地精牽起手。

他們施展法術。

寶藏、桌子和石板放射出金色柔光。

我們的大敵死定了。準有半個世界的人試圖賺取這筆賞金。它數目大到難以抗拒。耙子的心腹都會背後捅刀子。

我看他只剩一線生機,那就是親自把財寶偷走。但這活兒並不輕松。還沒有哪個叛軍先知能跟劫將的法力抗衡。

他們完成施法。“誰來試試。”獨眼說。渡鴉的匕首尖碰到桌面時,發出一陣刺耳爆響。他瞪著自己的武器,不覺爆出了粗口。老艾用劍猛刺。啪!劍尖閃出白光。

“妙極了,”搜魂說,“把車趕過來。”

老艾吩咐一個人去趕車。剩下的人連忙逃進地精租下的那個房間。

起初我們都擠在窗口,期待看到事態發展,但很快就覺得索然無味。直到天光破曉,玫瑰城才發現我們為耙子安排好的末日。

謹慎小心的實幹家們找了上百條拿錢的路子。平頭百姓只是來看看熱鬧。有個膽色過人的團夥開始在街上打洞,試圖鉆到桌子底下去,直到治安隊把他們趕跑。

搜魂搬了把凳子,坐在窗戶旁,再也沒動地方。他曾跟我說了句:“必須隨時調整法術效果。我沒想到有這麽多別出心裁的把戲。”

我也沒想到自己膽大包天,居然敢問:“夫人是什麽樣子?”我剛剛完成一段白日夢的草稿。

搜魂緩緩轉過頭來,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某種削鐵如泥的東西。”陰狠的女性聲音。怪誕的回答。劫將隨即又說:“必須防止他們使用工具。”

目擊證人的報告到此為止。我早該知道會是這樣。我們凡人對劫將來說不過是些物件,我們的好奇心更是絕對無關緊要。我縮回自己的秘密王國,觀賞由我臆想出來的夫人。

搜魂當天夜裏調整了防護魔法。第二天早上,幾具屍體留在廣場。

獨眼在第三天晚上把我叫醒,“咱們的買主來了。”

“啊?”

“一個帶著腦袋的家夥。”他滿心歡喜。

我跌跌撞撞跑到窗前。地精和渡鴉已經到了。我們擠在一側,誰也不想離搜魂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