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 第九章 兩個人·兩場局(第2/5頁)

“蘇衛長真是準時。”一個黑巾覆面的黑衣人從橫梁的陰影裏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先生想必來得比我早。”蘇晉安抿了一口酒,“這麽長時間了,先生還不信任我麽?”

“蘇衛長倒是很放心,真的一個隨從也不帶。”黑衣人刻意變換了聲線,嘶啞著說。

“先生需要我,我自然不用擔心什麽。”蘇晉安笑了笑,“再說,先生想要殺我,也不是那麽容易。”

“是啊,七衛的人現在幾乎要把柳風齋圍成一個鐵桶,我要殺了蘇衛長,那可是插翅也飛不出去。”黑衣人低低地笑了一下。

“好了,寒暄的時間也夠長了,這次有什麽事。”蘇晉安擱下了酒杯,定定地盯著對面的黑衣男人。

“我接到了新的指令,同樣的,我的對手也接到了。”

“哦?是什麽?”

“我的你不必了解,但是我的對手,他的目標是你。”黑衣人低聲說。

“有趣。”蘇晉安的眼睛亮了一下,“那麽你想做什麽?”

“他不知道他的身邊有我的眼線,我知道他的全部計劃。”黑衣人嘶啞地笑了一下,“你將會比他提前一步知道一切,他一出現,就會死。”

蘇晉安淡淡一笑:“他會在哪裏動手?”

“五日後,懷月明節,鳳棲樓。”

“行動?”雷枯火低低詢問,雙目緊閉,身後的線香在暗室裏燃起一縷淡淡的青煙。

“七衛和四衛的駐所都安插了人手,他們那邊的秘術士不多,應該察覺不到我們的行動。”說話的人穿著黑袍,一朵銀色的虎刺梅繡在領口。

“結果?”雷枯火一向不喜歡多說話,每個字都吐得很慢。

“兩個衛長似乎都沒有什麽疑點,特別是四衛長,聽手下的親兵描述,行事都很小心。只是……”黑袍的下屬欲言又止,遲疑地擡頭看了看面前沉默的衛長。

“說。”雷枯火加重了聲音,指節輕響。

“蘇衛長最近常去柳風齋會客,屬下詢問過柳風齋的李媽媽,她說蘇衛長總是單點一間空屋,不準別人打攪。”

“很好。”雷枯火咧了咧嘴,暗紅色的眼睛微微張開,“帶上人手。”

黑袍的下屬看著面前這個骷髏般的長者正在起身,連忙上前一步,伸手攙扶。雷枯火咳嗽了一下,骷髏般的頭顱微微擺了擺,制止了對方的動作。

雷枯火緩緩走下台階,黑色的長袍拖在地上,星辰與月的銀色花紋綴飾在袍擺四周,波浪般起伏。

“我們去四衛。”雷枯火低聲說,仿佛解釋一般,他又加了一句,“堂堂一個衛長,還需要處處行事小心麽?”

黑袍的下屬點了點頭,跟著衛長走過長長的甬道,消失在厚重的門外。

天啟,懷德坊,緹衛第四衛駐所。

一個壯實的男人光著肌肉虬結的上身正揮汗如雨,他大力揮舞著右手的巨錘,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赤紅的砧板上,左手鐵鉗夾持的一塊鐵胎正在慢慢成形,那是一柄長劍的形狀。

男人滿意地停下來端詳了一下,用脖頸上的毛巾擦了擦額上細密的汗珠,一縷灰色的額發隨著擦拭滑落了下來,他不在意地將它撥到一邊,準備繼續完成這柄雛劍。

緹衛第四衛長,楊拓石,在戰場上是令人生畏的戰神。然而在緹衛所這間小小的鐵匠鋪裏,他仿佛只是一個勞作多年的鐵匠,火星在他的頭發和身體上留下淡淡的焦痕,他堅毅的臉被高溫的煙氣薰得發黑。

第四衛所的緹衛們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長官嚴肅得有些可怕,閑暇之余也從來不和下屬去喝花酒,只是埋頭紮進衛所裏那間小小的鐵匠鋪裏打鐵。

所以後來很多屬下都知道,只要在駐所裏找不到自己的衛長的時候,煙霧繚繞的鐵匠鋪裏一定能看到自己長官魁梧的身影。

今天四衛例行的巡檢已經結束了,薄薄的晨曦已經開始在天邊偷偷彌漫了開來,楊拓石一結束巡檢就脫去了黑色的戰甲,獨自一人鉆進了鐵匠鋪裏,想要完成自己昨夜就已經打好粗坯的一柄鋼劍。

一個對時的時間沒有白費,這柄鋼劍的劍刃終於全部完成了。楊拓石小心地夾著火紅的劍身,緩慢地丟進淬火的水槽裏。鍛造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淬火,很多手藝不精的學徒忙活了一整天,結果淬火的階段一時粗心,所有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正所謂“清水焠其鋒”,上好的刀劍鍛造師就靠這一步的時間和角度的計算拉開了與常人的差距,更不用說那些熱衷於鍛造的河絡們。甚至有傳聞,魂印兵器的產生,最關鍵的一步就在於淬魂。

一個瞬刹的延遲就能改變手裏這件兵器的命運,楊拓石的手依舊穩定如鐵,他精確地計算著這件兵器入水的時間,還有三個瞬刹,這又將是更加完美的一柄劍,楊拓石嘴角浮起淡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