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 第二章 北辰·七殺手(第3/4頁)

三年前晉北國主秋役遼在天啟城下戰死,辰月就正大光明地入駐了這座白雪之城。白色的山城裏突然豎起了一面面星辰與月的黑幡,年長的貴族們拜服在辰月的黑色旗幟之下,年輕不屈的少年貴族們被軟禁或殺害,只能默默看著辰月的黑幡沒過整座秋葉城,直至整個晉北。

蘇憶興是年青一輩裏面少有的幾個全心全意投靠辰月的貴族,甚至有傳聞他為了得到辰月的青睞,殺死了自己嫡親的兩個兄弟。他現在就坐在夏乾泉的左手邊,臉上難得地帶著微笑。他不在意自己的未來的妻子是否貌美如花,也不在意她是否溫柔可人,他需要的只是太傅女婿這個稱謂。從此以後,在晉北的武官和文官的勢力裏他都將占有絕高的地位,大堂之上那個懦弱年少的秋少主將不再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因為高興,他今天多喝了幾杯,現在頭有些暈。

“蘇爺,您還是少飲一些吧,待會還要洞房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呐。”邊上一個灰色短衣打扮的小廝輕聲說,他低著頭,灰色的布帽有些大,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真是個有眼色的家夥,晚些不若找夏乾泉討來自己去府上做事,他正缺這樣的人手。蘇憶興暗暗贊許,接著這個小廝的話頭,對著眾人打了個哈哈就準備退席了。

“我扶您過去吧。”那個小廝看蘇憶興的腳步有些踉蹌,連忙上前走了兩步,攙著蘇憶興走出了大廳,沿著長廊向內院走去。

“你小子叫什麽?有沒有興趣來我府上做事?”蘇憶興打了個飽嗝,“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想不想做個蘇府副總管?想要什麽就放心大膽地說。”他帶著些酒意,開始饒有興致地遊說起來。

“只要蘇爺肯把這條命送給小人,小的就很知足了。”那個小廝低聲回應。

蘇憶興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哢嗒聲,然後撲地一聲,他感到好像有一條蛇在他後心吐了吐毒信,一抹涼意轉瞬即逝,只剩下從後心傳來的陣陣劇痛和鋪天蓋地的黑暗。

龍澤麻利地摘掉灰色的帽子,銳利的額發不安分地膨脹開來,露出一張冷漠的臉。藍黑色的雙眸下,一道淡淡的刀疤橫貫了整張臉,讓他原本年輕的臉龐顯得有些可怖。那是他第一次殺人時被對手的巨劍橫斬的傷痕,那個本來能砍碎他頭顱的人在最後一刻被他削去了半邊腦袋和肩膀,只在他臉上留下了這道深可見骨的傷疤,那一年他十二歲。

他悄無聲息地翻上了外墻,把燈火輝煌的院子拋在身後。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逗留,他需要趕去這個混亂皇權的中心——天啟。

不可能!

這是怎麽回事?陳雷覺得自己幾乎要尿褲子了。剛才他還是泉明城兵馬司副使,帶著十數人的隊伍在港口盤查。來來往往的水手商客莫不低首避在路旁,他騎在高頭大馬上橫行無忌,志得意滿。

現在他那十數個黑盔黑甲的手下們七零八落地倒在路邊,所有軀幹都四分五裂地散落在路上,整齊的切口處,鮮血還在汩汩流淌,流淌在港口那潮濕而帶著陣陣魚腥味的路面上。

陳雷記得隊首的徐老五還在大聲嬉笑,手臂就離開了身體,然後時間在那一刹那仿佛靜止了一般,東下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人像中了幻術一般凝固了,接著是一蓬蓬飛灑開來的血花,妖艷刺目。

他只覺得身下一沉,胯下那匹瀚州溫血馬就癱軟在地上,他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了被壓在馬下的厄運,然而渾身都沾染了地上粘稠的鮮血,黑色的輕袍變得沉重不堪。

一艘木船邊上,慢慢地踱出一個漁娘打扮的女孩,花格子的短衣上還帶著點點鹽漬。她黑色的長發被盤了起來,白皙的臉上黑褐色的雙瞳裏滿是戲謔之色。她露出在短衣外的雙臂瑩白如玉,手上銀光閃爍,卻是數枚精致的鋼針。

“你……你是誰?”陳雷的聲音像寒冬裏的號鳥,顫抖變形。

安樂笑靨如花,輕輕地揚了揚手,尖銳的破空聲響起,陳雷高大的身軀微微晃動了一下,整個人向後仰面倒了下去。幾根鋼針釘在他的胸口,黑袍領口上星辰和月的花紋迅速被地上的鮮血浸透了。

可惜在天啟看不見這麽藍的天了呢。安樂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最後一次回首看了看遠方的海天交接處。大明山的山脊上,夕陽剛剛落下,映出漫天的晚霞。

“這次來天啟的人一共有六個,他們的档案在這裏。”一個黑衣的年輕人遞上了一疊密封的信封。

“舒夜、龍澤……都是些本堂也赫赫有名的刀啊,看來是一次大行動,這次我需要給他們提供什麽幫助?”回話的人是一個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粗獷的臉上滿是不修邊幅的胡茬,一頭短發豎著炸開。身上只是隨隨便便地披著一件灰色布袍,露出古銅色的厚實胸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