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了,凡爾賽(第2/4頁)

下午,拉法耶特帶領大約一百名議會代表來到巴黎市政廳廣場,大聲宣讀了上述指令。他剛過而立之年,身姿英挺,肌肉健實,胯下騎著一匹白馬,身邊緊緊簇擁著一群在北美共同戰鬥過的法軍將領,熠熠發光地立足於革命風暴的正中心。

每個法國人都認識他。他申請召開三級會議,帶領國民議會在網球場宣誓,草擬憲法,如今又說服國王承認革命,撤退軍隊。

——如果他不是法國人民的英雄,那麽誰還會是呢?

拉法耶特的演說剛剛結束,民眾的呼聲一聲高過一聲,“讓拉法耶特做我們自衛軍的總司令!”他們喊道。

拉法耶特愣住了。“這需要國民議會的許可。”他磕磕巴巴地說。

但是他所帶來的那些國民議會的代表瞬間就發出了贊同的呼聲。

拉法耶特僵在了馬背上。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是來傳達國王的指令,平息巴黎的騷亂的。但現在他卻莫名其妙地卻成為了騷亂中的主角,成為了所有制造混亂、殺人放火的人群的領袖。是國王的信任讓他來到巴黎,但現在整個巴黎突然變成他一個人的了。

這是拉法耶特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時刻,卻讓他尷尬得不能自持。他白皙的臉龐紅透了,幾乎想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但周圍的人卻只把它當作是快樂和興奮的表達。

“拉法耶特萬歲!”“國民自衛軍萬歲!”巴黎民眾如醉如狂,潮水一樣地湧上來親吻拉法耶特的靴子和馬鞍,婦女和孩子們爭相獻出鮮花,整個巴黎市都陷入了狂熱的亢奮。

在數萬雙眼睛火辣辣的注視下,受到感染的拉法耶特嘡啷一聲拔出長劍。

“我發誓,將自己的生命獻給自由與人民!”

在群眾的歡呼聲之中他不由自主地熱血上沖,這種感覺,自從美洲戰場歸來之後就再未有過。

我的機會終於來了。我要成為法國的華盛頓。他對自己說。拉法耶特舉劍揮向巴士底獄的廢墟。

“我命令,拆除巴士底獄!”

人群再次沸騰了。這座堅固的軍事堡壘作為封建專制的代表,盡管已經失去了實際效用,卻仍像一座陰影一樣矗立在人民的心中。拉法耶特的命令無疑與他們心意相合。命令不用下第二遍,幾萬人拿起鐵鍬鋤頭,掄起鐮刀鐵錘,層層蜂擁在巴士底獄四周,開始拆墻。

好幾天過去了,從巴黎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咚咚巨響幾乎連凡爾賽都能聽到了。路易開始不安。

“拉法耶特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還不來見我?”

“多虧了您的任命,陛下,侯爵大人已經成為了國民自衛軍總司令,正在全巴黎招兵買馬呢。”瑪麗王後平時很少反對國王,這一次,她實在忍不住了。

“他發誓過對我效忠!”

“他對造反者說了同樣的話。”瑪麗冷冷地回答。

路易深深嘆了一口氣:“我相信拉法耶特先生是想拯救我們。”

“可是誰又能夠從他的手裏把我們拯救出來呢?”瑪麗立刻反駁道,“那些王親國戚,要務大臣,這幾個月該走的都走了,甚至連我最親密的勃利夫人都已經離我而去了!”

說到勃利夫人,瑪麗還是恨得牙齒癢癢。她待對方如同親人,但野心勃勃、貪得無厭的勃利不但在關鍵時刻離她而去,還利用瑪麗對自己的信任,卷走了大量本屬於王室的財產。這許多事情,瑪麗是直到最近才慢慢地想明白——可是已經太遲了。

“那麽您也想離開嗎?”路易試探著詢問自己的妻子。

“只要有拉法耶特在的一天,我們就永遠無法離開凡爾賽。”瑪麗咬著牙說。

但是她錯了。僅短短兩個月後,饑餓的巴黎人民開始向凡爾賽進軍。領頭的是英勇無畏的巴黎婦女們,不僅僅是市井菜農魚婦,還有很多富貴人家識字念書的女性,甚至是一些男扮女裝的革命者也混雜其中——這群人的口號只有兩個字,那就是“面包”。占領市政廳之後,他們繳獲了長矛、槍支還有大炮,一路向凡爾賽進發。

這場大規模的遊行活動完全是自發而突然的,等拉法耶特察覺的時候已經太晚。不久之前,就是這同一批人跪在他腳下,狂熱地向他獻出親吻和鮮花,但現在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從他的命令。拉法耶特匆匆忙忙地從寓所中趕來,試圖率領國民自衛軍進行勸阻和攔截,但完全無效。

10月的天氣已經很涼,頭頂陰雲密布,狂風呼嘯。沒有什麽能阻止革命黨人的步伐,天色逐漸變暗,人群離凡爾賽越來越近了。

先頭部隊進入凡爾賽的時候,大雨傾盆。但這無法減緩他們的速度。示威人群包圍了王宮,他們鳴槍示警,有兩個瑞士護衛被打死,鮮血隨著大雨滲進了凡爾賽的土壤。